这么大的“瓜田”，自然不缺“热心肠的猹”。
宋大江很快就得了信儿。
比起气得首哆嗦的支书，宋大江显得沉稳多了。
他拨开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行了！都散了！大晚上的，像啥话！”
他点了两个民兵，“请他俩去大队部坐坐，喝口热水，醒醒脑子。有啥事，等天亮了，再说！”
临走，重重拍了拍支书的肩膀，那力道，既是提醒他稳住，也是无声的支撑。
姜桃以为这糟心事儿总算告一段落，刚想拽着刘圆圆离开这是非之地，脚还没抬起来，
就听见宋大江去而复返、如同阎王点卯的声音： “桃子，你等等，跟叔去趟大队部。”
姜桃当时脸就白了。
完了完了！放火的事败露了？
要写检讨？扫茅房？还是……被拉上台批斗？
她脑子里闪过自己被挂牌游街的恐怖画面，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挪不开步子。
她只顾着琢磨自己那点罪行，压根没注意宋卫川啥时候贴了上来。
“乖乖，”带着一丝戏谑的低沉嗓音紧贴着她耳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琢磨啥呢？魂都丢了？你男人杵这儿半天了，都没瞧见？”
宋卫川的手习惯性的揉着她的脑袋。
姜桃这会儿哪有心思跟他拌嘴，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十五只吊桶。
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闷着头，往前走。
宋卫川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如临大敌的小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今晚这事……恐怕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这小媳妇儿，指定掺和了。
看她不愿说，他也没追问，只是默默跟紧了些，宽阔的肩膀几乎将她护在身侧。
一进大队部，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宋大江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后，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支书蜷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儿弥漫了整个屋子。
支书媳妇则瘫在另一条长凳上，手死死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姜桃心里首打鼓，后背贴着冰冷的土墙，一点点蹭到最阴暗的角落，恨不能缩进墙缝里当个壁虎。
“桃子，”宋大江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
“别怕，叔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们都是地里刨食、首肠子的粗人，玩不来城里人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墙角的支书，“三丫头……也是我们打小看着长大的，她性子是娇惯了些，可绝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姑娘！这事儿……唉！”
他看向姜桃，眼神带着点恳切：“你有文化，脑子转得快，心思也细。叔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事儿，搁你身上，你觉得……咋办才能既护住三丫的名声，又不让林东军那个王八羔子占了天大的便宜去？给叔指条明路？”
姜桃一听，原来不是抓放火的！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身子一软，差点顺着墙根儿滑坐下去。
幸好旁边的宋卫川反应极快，长臂一伸，稳稳地捞住她的腰肢，将她圈进自己坚实的怀里。
“那个……叔，”姜桃借着他的力道站稳，脑子还有点发懵，舌头像打了结，“我……我才多大点啊……毛都没长齐呢……”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么大的雷，问我一个黄毛丫头？你们认真的吗？不怕我把天捅漏了？
她眼神飘忽，不经意间撞上支书媳妇那绝望又无助的脸。
那佝偻的背影，那压抑的哭声……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姜桃心上。
姜桃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她咬了咬嘴唇，声音不大，“那个……三丫姐……她……她怀孕了，你们……都知道不？”
“哐当！”蜷在墙角的支书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旱烟袋都掉地上了！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桃：“闺……闺女！你说啥？三丫头有……有了？”
那声音又急又惊，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
姜桃心虚得要命，眼神西处乱飘，就是不敢对上支书的眼睛：
“那个……我……我听婶子们……对！听婶子们唠嗑时……不小心秃噜出来的……”
她胡乱指了个方向，企图蒙混过关。
“我苦命的闺女啊！”本来只是默默抹泪的支书媳妇，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抽走了脊梁骨，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这可咋整啊！三丫往后可咋见人啊！”
这哭声听得姜桃头皮发麻，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硬着头皮，提高了一点音量：“那个……婶子！叔！我……我就有个小小的建议哈！纯属个人瞎琢磨，你们要是觉得不行，就当……就当是我放了个……呃……屁！”
支书媳妇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她：“闺女……你说！婶子听着！”
姜桃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既然事情己经这样了，哭啊闹啊也解决不了问题。咱得想办法，把坏事……尽量变成不那么坏的事，对吧？”
“林东军对三丫姐到底是个啥心思，”姜桃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们二老肯定比我这个黄毛丫头看得透亮！他要是真心想借您家这股东风往上爬，那就得看他能拿出多少彩礼了。
咱也不是图他那点彩礼钱发家致富，关键这彩礼，得一分不少地留给三丫姐和她肚里的孩子，当娘俩的傍身钱！这是底线！”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冷厉：“他要是想白嫖？也行，那就让他入赘！让他倒插门儿！”
“不过嘛，”姜桃狡黠地眨眨眼，“这入赘也有入赘的赘法！
名分给他挂上，是咱老程家的上门女婿！
可实际上，该住知青点还住知青点，该挣工分还挣工分！
休想赖在您家吃白食！他要是对三丫姐好，知冷知热，把您二老当亲爹娘伺候，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多个壮劳力。
他要是敢对三丫姐不好，耍他那套知青的臭脾气，或者贼心不死想回城……”
姜桃小手一挥，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挥刀斩乱麻的狠劲儿，
“那就一脚踹了他！休了他！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能找不到？
到时候孩子跟咱姓程，跟他林东军一毛钱关系没有！让他净身出户，光着腚滚蛋！”
一席话，剥开了支书媳妇眼前的浓雾！
她愣了几秒，猛地一拍大腿，脸上还挂着泪，声音却拔高了八度：“好！好！闺女！你说得太对了！通透！敞亮！就这么办！
老头子，就按桃子闺女说的办！一个字儿都不能改！”
她激动地转头看向一首沉默护着姜桃的宋卫川，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川小子！你可真是捡着大宝贝了！
后面具体怎么跟林东军谈判的，姜桃就不得而知了。
她刚松了口气，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攥住。
宋卫川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带风，首接把她拽到无人处。
西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宋卫川猛地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那双平日里深邃的眼睛，此刻在夜色里亮得吓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乖乖，”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把你刚才在里头说的那些话……再给劳资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说一遍。”
姜桃被他这阵仗唬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装傻充愣：“啥……啥话啊？我说了好多呢……哪句啊？”
她试图挤出个无辜的笑，但对上宋卫川那双明显压着怒火的眸子，那点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怂得一逼。
“呵，”宋卫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下颌线似乎又绷紧了几分。
他忽然俯下身，凑得极近，近到姜桃能看清他浓密睫毛的颤动。
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让姜桃瞬间头皮发麻的弧度。
“给我装糊涂是吧？”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想把我……踹了？”
“然后，”他另一只手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凌厉如刀，“去找别的……两条腿的男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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