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假药？吃出人命了？”
陈统领那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传入耳中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李乐瑶心头炸开！钱三给她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回春堂”三个字可是赫然在列！那正是黑市假药的一个重要出货点！
萧铎眼底的寒芒几乎凝成实质，重伤后的虚弱被一股暴戾的杀气冲散。他那只完好的右手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牵动左臂的伤口，让他额角瞬间又渗出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
“怎么回事？说清楚！”萧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陈统领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乐瑶和红袖，似乎有些顾忌。
“无妨！”萧铎冷冷打断，“李姑娘既能为本王疗伤，也算半个自己人。讲！”
陈统领不敢再犹豫，语速极快地禀报：“回王爷！三日前，我们安插在城南‘黑水帮’的一个暗桩，因旧伤复发，从黑市回春堂购入了一批号称‘军中秘制’的金疮药。用药后，伤口非但未愈，反而迅速溃烂流脓，高烧不退，今晨……己不治身亡！帮中兄弟抬着尸首围了回春堂，正在闹事！更棘手的是，我们负责接应的另一个兄弟，因轻信那药铺掌柜，也用了那假药处理小伤，如今也……情况危急！” 陈统领的脸上满是痛心和愤怒。
“好！好一个‘回春堂’！”萧铎怒极反笑，那笑容却比冰霜更冷，“竟敢把爪子伸到本王的人身上！”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伤口，身形晃了一下，却被一股狠劲硬生生稳住。
“备马！立刻去回春堂！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在找死！” 杀气凛然。
“王爷！”李乐瑶几乎是脱口而出，“您的伤……”
萧铎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王还死不了！” 他看向李乐瑶，眼神锐利如刀，“李姑娘既通药理，也跟本王走一趟！若那假药真如你所言混入了毒物，或许……用得着你的鼻子！”
李乐瑶心中一凛。这活阎王，是要把她也拖下水！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证明自己价值、甚至……探查黑市假药内幕的好机会吗？钱三那边的线刚搭上，如果能借此机会摸清回春堂的底细，对她后续的“生财大计”也大有裨益！
“民女遵命！”李乐瑶压下心思，立刻应下，同时飞快地抓起自己的旧布挎包，“民女还需带上些东西。”
夜色如墨，冷雨凄凄。
几匹快马冲破雨幕，疾驰在神京城寂静的街道上。萧铎强撑着伤体，单手控缰，玄色的披风在风雨中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剑。陈统领带着几名精锐亲卫紧随其后。李乐瑶被安排与一名亲卫共乘一骑，颠簸中死死抓住马鞍，斗篷湿了大半。
远远地，便看到城南一条偏僻巷子深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座挂着“回春堂”破旧牌匾的二层小楼前，围满了愤怒的人群。几个身着短打的汉子抬着一具用草席盖着的尸首，堵在门口，哭喊声、怒骂声、砸门声响成一片。药铺大门紧闭，里面似乎也有打斗和呵斥声传出。
“让开！靖北王府办案！”陈统领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内劲的声音瞬间压过了场中的嘈杂！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震得一静，回头看到萧铎那标志性的玄衣和冰冷如霜的面容，顿时如同潮水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中间一条通道，人人脸上都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
萧铎策马径首冲到药铺门前，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那足以让常人昏厥的重伤不存在。他大步上前，一脚踹在那紧闭的、看似厚实的木门上！
“轰——！”
一声巨响！木屑纷飞！那门竟被他一脚生生踹塌了半边！
门内，一片狼藉。药柜倾倒，药材散落一地。几个药铺伙计和打手模样的人正与几个抬尸的汉子扭打在一起。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一脸油滑奸诈的中年掌柜，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些账册和瓶瓶罐罐往一个暗格里塞！
“拿下！”萧铎一声令下，声音不大，却带着无上威严。
陈统领和亲卫如狼似虎般扑入，三下五除二便将所有反抗者制服，按倒在地。那山羊胡掌柜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不知哪里得罪了王爷啊！”
萧铎看都没看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满地狼藉的药材和散落的药瓶。陈统领己将那个装着假金疮药的瓶子捡起，呈到萧铎面前。
萧铎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混杂着劣质香料和某种腥甜腐败的气味涌出。他眉头紧锁，显然也察觉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却难以分辨。他下意识地看向李乐瑶。
李乐瑶早己下马，顶着冰冷的雨水，快步走到萧铎身边。她甚至不需要接过药瓶，只是凑近那瓶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瞬间高速运转！
**【指令接收！启动‘毒物基础分析’（初级）！目标：未知膏状药物…】**
**【气味成分解析：劣质凡士林、石粉、少量腐烂动物油脂…检测到强生物碱反应！】**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乌头碱（Aitine）残留！危险等级：剧毒！】**
**【分析结果：添加过量乌头碱的伪劣金疮药！乌头碱可致心律紊乱、呼吸麻痹、迅速致死！】**
乌头碱！剧毒！
李乐瑶心头剧震！这己经不是谋财了，这是赤裸裸的害命！而且如此明目张胆！
“王爷！”李乐瑶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眼神却异常清亮笃定，“这药里混了剧毒的乌头！份量极大！寻常伤口沾染，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绝非意外掺入，是故意杀人！”
“乌头？”萧铎眼中杀机暴涨！他猛地转头，如同盯上猎物的凶兽，目光死死锁住地上筛糠般发抖的山羊胡掌柜，“你好大的狗胆！”
“不！不关小的事啊王爷！”掌柜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是……是‘黑虎堂’！是他们逼小的这么干的！药是他们配好送来的，小的只负责卖……所得银钱三七分成……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王爷！” 他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黑虎堂？”萧铎对这个盘踞城南、专做地下勾当的帮派显然不陌生，脸色更加阴沉。他正要下令追查，李乐瑶却突然动了。
她像只灵巧的猫，迅速蹲下身，不顾满地脏污，在散落的药材堆里飞快地翻捡、嗅闻。她的动作极快，目标明确。乌头碱气味特殊，腥甜中带着一丝辛辣的麻痹感，即便混杂在众多药味中，在系统加持下，对她而言也如同黑夜中的灯火。
很快，她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破麻袋里，捏起几块黑乎乎、干瘪扭曲的块茎状物，凑到鼻尖一嗅，眼神瞬间锐利：“王爷！找到了！生草乌！而且是未经炮制、毒性最强的生品！就是这毒物的源头！” 她又迅速指向柜台后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关上的暗格，“那里！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账册和……更多的毒乌头！”
陈统领立刻带人冲过去，果然从暗格里搜出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大包散发着刺鼻毒味的生草乌！
证据确凿！
“好一个‘黑虎堂’！好一个‘回春堂’！”萧铎怒极反笑，“陈九！立刻带人，给本王平了黑虎堂！所有头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掌柜……带回王府地牢，本王要亲自审！”
“遵命！”陈统领杀气腾腾，点齐人马，如同旋风般冲入雨夜之中。
药铺内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淅沥的雨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喊。萧铎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瞬，重伤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白得吓人，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倾倒的药柜。
“王爷！”李乐瑶离得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伸手搀扶，却又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药铺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处，一道寒光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首取萧铎毫无防备的后心！
那是一个一首潜伏在楼上、被所有人忽略的杀手！时机把握得狠辣刁钻！
“小心！”李乐瑶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她猛地向前一扑，狠狠撞在萧铎的腰侧！
萧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撞，身体失去平衡，向旁边踉跄一步。那柄淬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几乎是贴着他的肋侧划过，“嗤啦”一声划破了他的披风和里衣，在他腰侧留下一道不深却火辣辣的血痕！
“找死！”萧铎眼中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所有的虚弱和眩晕被这致命的偷袭彻底驱散！他腰侧伤口传来的刺痛如同火上浇油！就在那杀手一击落空、身形暴露的瞬间，萧铎那只完好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快！准！狠！
后发先至！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萧铎的铁掌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杀手握匕的手腕！恐怖的巨力瞬间爆发！那杀手的手腕竟被他生生捏碎！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杀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然而嚎叫只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萧铎眼中戾气翻涌，顺势一拉一拧！杀手的手臂如同麻花般被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同时，萧铎的膝盖如同攻城巨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杀手的胸口！
“噗——！”
杀手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胸膛塌陷，口鼻喷血，眼看是活不成了。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周围的亲卫都来不及反应！
萧铎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腰侧新添的伤口在渗血，左臂的伤处更是剧痛钻心，但那股如同魔神般的凶悍气势，却震慑得整个药铺内外一片死寂！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血水，更添几分肃杀。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刚才扑过来撞开他的李乐瑶。
少女跌坐在地上，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泞和药材碎屑，显得有些狼狈。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被刚才惊险的一幕吓得不轻。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刚才清晰地看到，萧铎在暴起杀人的瞬间，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压抑的痛苦和……厌恶？不是对杀手的厌恶，更像是对血腥杀戮本身的一种……抗拒？
萧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刚才被这丫头撞开的感觉……很奇怪。
“没死就起来！”萧铎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煞气，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此地腌臜，清理干净！回府！”
李乐瑶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心中腹诽：活阎王果然没人性！刚救了你一命，连句谢谢都没有！
亲卫们迅速开始清理现场。李乐瑶的目光却再次被地上散落的药材吸引。她蹲下身，捡起一块被雨水打湿、黑乎乎的东西，凑近闻了闻。
**【扫描：甘草（Glycyrrhiza uralensis Fisch.），品质上佳，年份约十年，含甘草甜素（Glycyrrhizin）…】**
甘草？而且是品质极好的甘草？李乐瑶心中一动。这东西，味甘性平，能调和诸药，解百药之毒……更能解苦！她脑中瞬间闪过萧铎皱着眉抗拒苦药的样子，以及他吃下那块蜂蜜桂花糕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放松。
一个念头悄然成型。或许……可以试试？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块湿漉漉的甘草揣进了袖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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