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某种庞然大物缓缓收紧身躯，冰冷的鳞片刮过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蔺令的血液瞬间凝固。
蛇。
巨大的、活生生的蛇，正一圈圈缠住他的身体。
八岁那年被仇家扔进蛇坑的记忆疯狂翻涌，冰凉的鳞片，收缩的肌肉，毒牙刺入脖颈的剧痛。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呼吸开始失控，掌心镜纹灼烧般发烫。
童年的阴影在这一刻彻底撕裂理智——
他本能地往后缩，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银丝越缠越紧，鲜红的血珠不断渗出。
失去一只眼睛后，身体变得更加敏感。冰凉的蛇鳞在皮肤上游走，分叉的信子舔过脸颊......
"别过来......"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黑蛇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嘶嘶作响的信子越逼越近......
首到蛇口突然张开
"不想死就别乱动。"
蛇躯突然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银光！
光芒中，一道修长身影踏出
墨发高束，银饰叮当，手腕缠绕的银丝正缓缓收回袖中。
少年一身靛蓝苗衣，肤色冷白如雪，眼下浮着淡青蛊纹，像是被毒浸透的玉石。右耳一枚银环微晃，衬得眼神愈发阴郁。
最扎眼的是腰间那条银链，细蛇似的缠在窄腰上，坠满镂空虫龛，里头封着的蛊虫窸窣作响。一条翠绿小蛇盘在他颈间，金瞳森冷，冲着蔺令嘶嘶吐信。
是个少年，眉眼冷冽如刀，耳垂上的银环却晃出一丝鲜活气。
"你身上有铜镜的味道。"他蹲下身，指尖挑起蔺令下巴，"也是来找铜镜的？"
蔺令愣住："......你是那条蛇？"
"蛊术而己。"少年，墨荆不耐烦地甩手，"再问废话，就把你扔回给那个假道士。"
失去银丝束缚后，蔺令踉跄着站稳，脖颈上还残留着蛇鳞冰凉的触感。
从少年的装扮，蔺令己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摸了摸右眼空洞的眼眶，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却咧嘴笑了："小蛇崽子，你救人就救人，非要弄条蛇出来吓唬谁？"
墨荆从腰间取出一只银盒，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颗幽蓝的琉璃珠。他蘸了点药粉，轻点在蔺令右眼眶周围："别动。"
蔺令绷紧身体："......这是什么？"
"临时用的'蛇瞳'。"墨荆语气冷淡，"能用三天。"
蔺令强忍后退的冲动："你们苗疆的东西......都这么邪性？"
墨荆没回答，手指抵住眼眶边缘，缓缓推入琉璃珠。
"嘶——"蔺令倒吸冷气，眼眶传来尖锐刺痛，像是被蛇牙咬住，随后冰凉感蔓延开来。再睁眼时，右眼视野蒙着幽蓝微光，仿佛透过深水看世界。
黑暗如浓墨灌满洞穴，唯有岩壁上的荧光苔藓泛着幽绿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土气息，混着一丝血腥味。
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森然如獠牙，冰冷的水珠滴落，在石洼里溅起回响。
"能看见？"墨荆盯着他问。
蔺令嗯了一声，指尖微颤却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墨荆的银链泛着冷光，像条随时会缠上脖颈的蛇。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靴底碾碎枯枝。
墨荆敏锐回头："你怕我？"
"怕？"蔺令嗤笑，抱臂斜倚岩壁，"小蛇君，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可他的后背己紧贴石壁，指节泛白。
墨荆眯眼，突然抬手。
蔺令浑身一僵，几乎要拔刀，却见墨荆只是拂去肩上灰尘。
"呵。"墨荆嘴角微勾，"你抖什么？"
蔺令暗骂，强压喉间干涩："冷啊，这鬼地方阴风阵阵的。"
墨荆懒得拆穿，转身走向岩道。蔺令跟上时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
蔺令试着转动眼球，每次目光扫过墨荆时，右眼总会刺痛——仿佛在提醒他这颗"眼睛"和蛇有关。
他暗自咬牙，故作镇定："行了，现在我能看见，带我去找铜镜吧？"
墨荆冷冷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蔺令挑眉，摸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虫壳泛着银纹："'追魂蛊'，我趁凛仁挖我眼睛时下的。他现在去哪儿，这虫子都能感应到。"
墨荆眸光一凝，伸手要夺。蔺令早有防备，手腕一翻藏回蛊虫。
"别急。"他笑得狡黠，"我知道你也在找他，但光靠你那点追踪术，连他影子都摸不着吧？"
墨荆眯眼，银环轻晃。半晌冷声道："带路。但若耍花样——"
"知道，喂蛇嘛。"蔺令摆手转身，却在背对墨荆时笑容一僵。
他右眼的视野里，墨荆被幽蓝光晕笼罩，隐约可见蛇形虚影缠绕在他肩上，吐着信子盯住自己。
蔺令掐进掌心，强撑着迈步："对了，你找凛仁做什么？他欠你钱？"
墨荆的声音冰冷："他偷了我族圣物。"
"哦？"蔺令头也不回地笑，"那巧了，我也想弄死他——合作？"
墨荆没回答，但蔺令感觉那条蛇影似乎更近了。
蛊虫在蔺令掌心震颤，银纹闪烁指引方向。他眯起右眼——"蛇瞳"在幽暗中泛着冷光，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诡谲蓝雾，连墨荆的背影都似被蛇影缠绕。
"左转。"蔺令晃了晃蛊虫，语气轻佻，"小蛇君，走那么快怕我吃了你？"
岩道起初是狭窄的天然隧洞，岩壁上抓痕深可见骨，像是被巨兽利爪劈开。
越往深处走，地面越潮湿，靴底踩上去发出黏腻"咯吱"声。掀开苔藓，下面铺着一层虫壳，踩碎时迸出腥臭黏液。
墨荆头也不回："怕你被蛇吓哭。"
蔺令笑容一僵，右眼刺痛。他强压寒意，凑近墨荆耳畔："哎，你们苗疆的蛇......都像你这么凶？"
墨荆侧身避开："再靠近就放蛇咬你。"
蔺令夸张后退："好好好，我错了。"指尖却不着痕迹地弹出一粒药粉沾在墨荆银链上——百沦特制的"追魂香"。
墨荆猛地回头。
蔺令晃了晃蛊虫："怎么了？蛊虫说前面右转。"
墨荆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捏住他手腕。蔺令心跳漏拍——那条翠绿小蛇正从墨荆袖中游出，贴上他的皮肤。
"你、你干嘛？"蔺令喉结滚动，强撑着没甩开。
墨荆垂眸："'碧玲珑'讨厌说谎的人。"小蛇竖瞳盯着蔺令，突然一口咬在他腕上！
"嘶——"蔺令倒吸冷气，却见墨荆从蛇牙上拈起一点荧光粉末，正是他刚才弹的药粉。
"解释。"墨荆眸光冷冽。
蔺令眨眼笑了："哎呀，被你发现了。"他摊手，"我这个人惜命，总得留点后手——万一你半路把我扔去喂蛇呢？"
墨荆冷笑："现在我会了。"
"别啊！"蔺令勾住他肩膀，被甩开也不恼，"你看，我这蛊虫只能找凛仁，但你想要的不止是他吧？你们族里圣物在哪儿，我可一清二楚......"
墨荆脚步一顿："你知道是什么就胡扯？"
蔺令右眼微闪，压低声音："铜镜碎片十二块，凛仁手里应该只有三块。剩下的嘛......"他故意拖长音调，"得靠我的本事。"
墨荆沉默片刻："带路。"
蔺令得逞般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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