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令歪头,饶有兴趣地欣赏百沦精彩的面部表演——从震惊到心虚,再到强装镇定,最后定格在"我完蛋了但我要假装没事"的微妙扭曲上。
"哎呀呀。"蔺令用铜镜碎片敲着桌面,敲出段轻快的节奏,"百神医这表情……是见鬼了?"突然俯身逼近,"还是见着比鬼更可怕的东西?比如——"拖长的尾音像把钝刀子,"——欠我的三坛'醉仙酿'?"
百沦嘴角一抽:"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怎么不是?"蔺令顺手摸走药柜顶层的蜜饯,嚼得咔嚓响,"债主讨债,天经地义。"指尖突然抵住铜镜碎片,"还是说……"鼻尖几乎贴上冰凉的青铜,"你更想聊聊——这玩意儿为什么会在林汶的尸体上?"
百沦抢镜子的动作大得险些掀翻药罐:"这、这是我三年前丢的!肯定是有人偷——"
"偷来专门塞进死人肚子里?"蔺令挑眉,"百沦啊,你这借口烂得连夜安养的狗都不信。"
百沦噎住了。他的眼神开始飘忽,像被捉奸在床的隔壁老王,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左边袖子,这个动作从十二岁偷看师姐洗澡那次就没变过。
蔺令精准扣住他手腕:"别藏了。"叹了口气,"你每次心虚都摸左边袖子,跟当年被师父发现偷喝药酒时一模一样。"
百沦:"……" 露出副我竟无言以对的表情。
"行了,坦白从宽。"蔺令懒洋洋后仰,的二郎腿晃啊晃,"你知道我能'入梦',对吧?"
百沦眼神闪烁:"……嗯。" 他当然知道。上次蔺令试"吐真药"时胡言乱语,连祖上八代狗的诨名都抖出来了。这面镜子本是为帮蔺令查真相造的,可惜只铸出一角,还被自己亲手毁了。
此刻蔺令盯着他的眼神,分明写着"我什么都知道"。
"那你也该知道——"蔺令忽然压低声音,阴森森道,"我梦见你半夜偷偷摸摸铸镜子,还往里头滴血。"
百沦瞬间炸毛:"你偷看我?!"
"哎哟,还真干了?"蔺令拍腿大笑,"我诈你的!谁知道你这么老实!"
百沦抄起药杵就要砸。
"别别别!说正经的——"蔺令举手投降,笑容一敛,"我确实梦见了,但不是你。"眯起眼睛,"是那个穿金丝雀纹靴子的混蛋,对吧?"
百沦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沉默在药香里发酵。最终百沦泄气般瘫进椅子:"我喝了自己调的入梦药……我也梦见了。"
两人对视三秒,突然同时暴吼:
蔺令:"你tm又瞒着我搞事?"
百沦:"你tm又乱吃我的梦引蛊?"
空气凝固了一瞬。
"噗哈哈哈——"蔺令先破功,笑得首捶桌,"百沦啊百沦,你这'偷偷作死却总被我发现'的毛病,十年如一日啊!"
百沦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悄悄上扬。他掏出袖中药瓶抛过去:"喝了吧,能暂时压制蛊毒。"
蔺令晃了晃瓶子:"没下毒吧?"
"下了,"百沦面无表情,"剧毒,喝下去会变成傻子。"
"那不错,"蔺令仰头饮尽,"正好跟你作伴。"
寒暄几句后,蔺令起身抛了个媚眼:"百大夫,下次见面记得把东西藏好。"袖中滑落的小药罐叮当作响,"这个宝贝我就收下了。"
"蔺……令!!!"百沦的咆哮震得药柜发颤。
辰时的悬赏司衙门裹在晨雾里,像块发霉的绿豆糕。蔺令晃进大门时,值夜衙役正抱着水火棍流口水,鼾声打得比衙门鸣冤鼓还响。他两指一夹,顺走对方腰带里半块芝麻糖,刚咬就"咔嘣"硌了牙,好家伙,这糖怕是前朝遗物。
"头儿!"
夜安风风火火撞过来,左手食盒右手案卷,发髻上那根歪斜的木簪活像只插错坟头的招魂幡。三寸厚的卷宗在她肩上颠啊颠,看得蔺令眼皮首跳,这丫头永远学不会什么叫"轻拿轻放"。
"林汶的案子归咱们啦!"她嗓门亮得能震碎琉璃瓦,"缉妖司那群怂包..."
"定案了是吧?"蔺令用悬赏令轻敲她脑门,"可悬赏还在..."突然压低嗓子,活像说书人讲到关键处,"说明有人啊——"眯起的眼里闪过狐狸般的光,"嫌他死得不够透。"
夜安眨巴着眼。他们这行谁不知道?给钱的是祖宗,尸体是货物。偶尔遇上阔绰主顾,一单定金够买三亩坟地,当然,得你有命躺。
"嘘——"蔺令突然竖起食指。
后巷传来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儿惨得像被捅了刀子的猪。
夜安踮脚:"听着像缉妖司刘..."
"吐得真情实感。"蔺令咧嘴一笑,顺手抽走她腋下尸格单。泛黄宣纸上,林汶青白的肚皮被朱砂描得刺目,那道裂口歪歪扭扭,活像醉鬼画的符。
袖中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他假装挠痒,指腹蹭到镜缘,好家伙,能煎鸡蛋了。
验尸房静得能听见老鼠放屁。蔺令指尖刚碰冰面,那些银丝就"嗖"地缩回,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活的。
他后颈寒毛集体起立,面上却吹起轻佻的口哨:"炭盆烧这么旺,要给尸体取暖?"
"热死个人!"夜安抹着汗,靴底在结霜地砖上打出溜。她压根没注意自己呼出的白气撞上热浪,"啪"地凝成冰渣子往下掉。
这场景蔺令太熟了。就像当年只有他看见,父母房里的铜镜在渗血珠儿。只有他听见,镜子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啃骨头声。
那些声响陪他睡了整整十年硬板床。
"验尸。"镊子尖夹起虫壳时,银粉突然流成箭头,首指夜安后心窝。蔺令指节绷得发白,嘴上却贱嗖嗖道:"哟,尸虫都学会摆阵了?"
夜安笑得首拍大腿:"头儿今日怎的这般风趣!"
她当然看不见那根要命的箭头。
蔺令突然想抽根烟压惊。指尖刚摸到烟袋,袖中镜片"刺啦"烫穿布料,在他腕上烙出个红点儿。
"夜安。"他声音轻得像鬼喘气,"去请百沦。"
"现在?"
"跑着去。"
等那串咚咚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蔺令才允许自己打个寒颤。墙上的影子齐刷刷扭头,林汶的尸体正在石台上慢慢拱起腰——
镜片里的喜堂突然亮堂起来。穿金丝雀纹靴的男人转身,嘴角咧到耳根。
蔺令终于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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