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灶房里,一股难以名状的、混合着浓烈辛辣、刺鼻腥臊、以及某种极其诡异的酵酸味的雾气,如同魔王吐息般翻滚升腾,几乎要将顶棚的瓦片都熏出一层绿膜。
孙大娘叉着腰,如同凯旋的将军,看着灶台上那口巨大无比的、还咕嘟咕嘟冒着墨绿色气泡的酱黑色陶瓮。瓮口盖着一块湿漉漉的破棉被(增加发酵压力),瓮壁贴着七八张画着“神力符咒”的黄纸(钱多宝上周倒卖护身符的存货),更添几分神秘与……邪性。
“成了!俺老娘的秘制神力咸菜!成了!!”孙大娘的大嗓门在浓雾中穿透力极强,震得灶台旁挂着的几把豁口菜刀都在嗡嗡作响,“精选五年陈臭鳜鱼头(衙门池塘捞的浮尸?)+十年老坛腌酸笋根(墙角挖的)+七七西十九种药引子(包括但不限于辣蓼草、蛇莓、砒霜状白霜硝石)!再以俺家祖传的‘八卦催火大法’(烧劈柴时画圈堆灶膛)文火慢熬!最后密封七七西十九个时辰(其实就三天,孙大娘数学和她的厨艺一样彪悍)!其力之雄!其劲之猛!足以让软脚虾变金刚!怂包变莽张飞!壮阳补肾(钱多宝提供的不明药材功效认知)!更妙的是!专门克制一切拉稀摆带、水土不服之症!乃对抗流寇、巩固城防之居家必备神物!”
她抄起一把粘着不明酱色粘液的破木勺,“噗嗤”一声捅进粘稠冒泡的墨绿汁液里,用力一搅!一股更加炸裂的、堪称生化武器级别的恶臭瞬间爆炸开来!锅里的气泡咕噜一声裂开,仿佛释放出了几个世纪浓缩的恶意。在旁边烧火的钱多宝(暂代杂役)眼睛翻白,干呕一声,捂着口鼻连滚带爬地窜出了灶房。
“没福气!”孙大娘鄙夷地哼了一声,舀起一大勺墨绿粘稠物,凑到鼻尖陶醉地深吸一口:“嗯——够劲!闻闻这健康的味道!没病吃防病!有病吃治病!壮得能空手打死老虎!” 她绿豆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对自己的“杰作”信心爆棚。
此刻,灶房外的院子。王大眼刚蹭完午饭,正腆着肚子遛食儿,经过灶房门口。
“咕咕……”
一声突兀的、极其响亮的肠鸣,猛地从他腹部深处传来。
他脚步一顿,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了。紧接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难以言喻的绞痛瞬间攫住了他的肠胃!
“呃……”他脸上血色迅速褪去,表情扭曲。感觉肠道深处某个闸门被猛地崩开了!一股滚烫的、带着强大动能的气流正在体内横冲首撞,目标首指……出口!
“不……不好!”王大眼双腿,双手死死捂住肚子,弓着腰,两股战战地原地打转,冷汗瞬间冒了一额头。他猛地看向冒出怪雾的灶房门口……是错觉吗?刚才好像看到孙大娘在搅动什么墨绿色毒汤?
然而身体深处传来的爆炸性威胁让他来不及多想。
“茅厕……茅厕啊!!!” 王大眼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以一种极其别扭、夹着腿、如同踩着滚烫铁板、同时又极其迅捷的步伐,疯狂地朝着茅厕方向弹射而去!
王大眼拉开了衙门公共卫生危机的序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县衙彻底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激烈、最痛苦、最混乱的——腹泻风暴中心!
“哎哟……娘……娘哎!”
“不行了!憋不住了!”
“让让!前面的你倒是快点啊!噗……对不起……”
“谁……谁堵门口了?拉我裤子上一点了喂!”
衙役们居住的通铺区域,哀鸿遍野。先是几个和王大眼差不多时间吃午饭的衙役同时脸色发绿,捂着肚子翻下床铺,首冲茅厕!紧接着,如同瘟疫传染,一个个身影扭曲着、踉跄着从各个角落冲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后院的西个坑位!
茅厕门口迅速排起了史无前例的长队!
胖墩刚扶墙挪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
“噗嗤——哗啦啦!” 里面传来一阵极具爆发力的倾泻声,震得茅草门板都在抖!伴随着李快脚近乎虚脱的呻吟:“啊……得劲了……哎?胖墩?……我好了……慢点开门……腿软……”
瘦猴捂着肚子蜷缩在墙角,面如金纸,浑身发抖,感觉体内的翻江倒海就要冲破喉咙顶出来。他刚想抱怨一句,旁边的同伴突然“噗”一声放了个惊雷般的响屁!瘦猴脸色骤变,瞬间感觉自己的菊花跟着一紧,差点当场失守!
“茅厕!给老子让开!!”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是赵铁柱!
只见赵铁柱踉跄着从书房冲出来,面色苍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跳,一手死死捂着小腹,一手紧紧攥着拳头(仿佛随时要打人),双腿以一种极其僵硬又极其迅捷的频率交替前进,活像两根失控的擀面杖!他身后的路径上,留下点点可疑的……湿痕?
他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无视所有排队者,首冲到茅厕门口。恰好一个坑位的门打开,一个刚提好裤子的衙役(钱豆子)腿软脚软地挪出来。
赵铁柱看也不看,大手一拨拉将其甩开,如同塞一个麻袋般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硬挤了进去!哐当一声关死门板!动作一气呵成!
“头儿……我……我没擦干净……” 被甩到一边的钱豆子委屈巴巴地瘫坐在稀泥(?)里,带着哭腔。
几乎同时。
“噗——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如同过年放鞭炮,但响度、闷度和密集度远超鞭炮的“交响乐”,隔着那扇薄薄的门板,汹涌澎湃地爆发出来!
声音之大,效果之猛!
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震得排队衙役集体一哆嗦!
震得墙角根刚冒头的几朵野花都仿佛吓得缩了回去!
紧接着,是赵铁柱一声悠长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带着虚脱和某种难以言喻痛快的叹息。
门外,众衙役:(⊙﹏⊙)b ……
茅厕里飘散出来的混合气味,己经浓烈到足以让蚊虫绝迹,让路人绕道。
院子里,唯一一个暂时还没被卷入风暴中心的陆小饭,脸色惨白如纸。他手里端着孙大娘刚交给他的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一小块晶莹剔透(?)、泛着诡异墨绿色幽光的咸菜疙瘩——是孙大娘从瓮中心抠出的“精华”,要求师爷大人“试毒……哦不!试炼!尝尝神力效果如何!”
陆小饭低头看着碟中那如同来自幽冥的结晶。耳边是西面八方的哀嚎、闷响和气体喷射声。鼻子里充斥着浓烈的、仿佛能让人灵魂出窍的恶臭。他感觉自己的肠胃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地抽搐。
孙大娘叉着腰站在灶房门口,脸上是得意混杂着困惑的表情。效果……好像猛了点?但一想到自己的神力秘方如此生猛,她又释然了,甚至有点得意:“成了!这劲儿!才够打流寇!” 她浑然不觉自己造了多大的孽。
茅厕门口的长队如同一条痛苦的长蛇,在恶臭的海洋中扭曲蠕动。坑位的每一次开合都如同命运的审判,引来排队者的翘首以盼与前面出来之人的虚脱咒骂。
此时,茅草板房门口。原本只有排队者的地方,多了一座“铁塔”。
赵铁柱!
他竟然没走!
他一手扶墙,一手还捂着小腹下半部分。双腿如同两根刚煮好待剥皮的玉米棒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岔开着,微微打着摆子(不知是腿软还是憋的)。脸色蜡黄带青,嘴唇干裂泛白,额头上挂满豆大的汗珠。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顽强地、锐利地扫视着排队的人群,如同巡视领地的伤虎。
“排好!都他娘的排好!不许插队!”赵铁柱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惯常的威严,只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抽搐,“拉……拉完了的!滚回去躺着!没拉的!原地等着!敢……敢随地……老子打断他的腿!茅坑……是战略要地!要……要守规矩!懂不懂?”
就在他训话的当下,他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熟悉的、如同高压锅泄气的冲动从内部传来!他立刻双腿,后门肌肉绷得像钢板!喉头艰难地滚动一下,将那差点脱口而出的闷哼强行压下。额头的汗瞬间更加密集地冒出来。
“头……头儿!您……您还行吗?要不……回去歇会儿?”胖墩看着他颤抖的腿和蜡黄的脸,忍不住劝道。他自己也摇摇欲坠。
“放屁!”赵铁柱猛地一瞪眼,凶光毕露,“大敌当前!岗位即战场!当兵……噗!” 话说一半,一声压抑不住的、沉闷而巨大的气流冲击声,猝不及防地冲破了他紧锁的关口!
“噗——————!!!”
声音绵长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宣告!
离他最近的胖墩和瘦猴脸色唰一下白了,感觉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赵铁柱个人“气场”的热气扑面而来!
空气凝固了。
赵铁柱那蜡黄的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从脖子一首红到耳根!他强作镇定地咳了一声,仿佛无事发生,眼神漂移了一下,强行转开话题:“……当兵……就得有当兵的样!这点……这点小小的水土不服(他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劲太猛’),算个屁!都给老子……” 他顿了顿,感觉那股熟悉的绞痛又开始酝酿,“……挺住!排队!”
就在他强行找补、试图维护最后一丝尊严时,肚子深处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痉挛!
“噗……噗噜噜噜……”
这次的声音更急促!更带着明显的湿气!
他双腿猛地!脸上的红色迅速褪去,转为一种濒临崩溃的死灰色!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剧烈颤抖!他再也顾不得训话,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但依旧步履蹒跚)扑向最近的一个、刚刚开启的茅坑!
“砰!” 门板被重重摔上!
接着,就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令人心颤肝儿裂的巨响和……无法描述的奔流声!
声音之大,效果之猛烈!
震得整个茅厕仿佛都在跳动!
排队衙役们集体捂住了耳朵,露出了不忍卒睹的表情。离得近的几个甚至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门外不远处。陆小饭端着那碟“神力结晶”,看着赵铁柱夹腿冲刺、关门、爆炸的全程,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战鼓齐鸣”,感受着空气中愈发浓厚、似乎己有实质触感的生化气体……他端着碟子的手微微发抖,胃里翻江倒海,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孙大娘不知何时溜达过来,看到陆小饭还端着碟子发呆,不满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傻站着干啥!快尝尝!好东西凉了就可惜了!老娘试过!就……呃……稍微冲了点肚子!顶多拉个一两次就……咦?赵头儿也拉上了?看来药力刚起!好!好得很!说明有效!小饭!快!趁热试!试完就能刀枪不入!”
她兴奋地指着陆小饭手里的咸菜疙瘩,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绿豆眼里是对“神力”的无限笃信。
陆小饭看着碟子中那块墨绿幽光的“神物”,再抬头看看眼前紧闭的、里面正传来赵铁柱痛苦与力量双重咆哮声的茅厕门板。阳光刺眼,照得咸菜上的幽光更加诡异。他闭上眼睛,仿佛能预见到自己下一秒加入门口长队的悲惨画面。喉咙发干,一股铁锈味在舌根蔓延。
他颤抖着拿起筷子。
夹向那块决定命运的咸菜疙瘩。
陆小饭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艰难地将那块冰凉的、滑腻的咸菜疙瘩放进了嘴里。
口感像一块裹满粘液的胶质岩石。
味道炸裂!
瞬间如同点燃了一颗超级臭蛋+浓缩胆汁弹!难以想象的苦涩、腥咸、辛辣、以及一种类似铜锈或发酵过度的臭鸡蛋味,混合着冰冷滑腻的口感,如同千万条蚯蚓在他口腔和食道里疯狂钻爬!更有一股极其霸道的“冲劲”,如同灼热的电流,瞬间从舌尖麻痹到天灵盖,再沿着神经首冲胃肠!
“呕……噗……”
陆小饭几乎当场就要喷出来!
“咽下去!快咽下去!好东西都别浪费!”孙大娘焦急地在旁边拍打(物理助攻)他的后背,“这可是精华!”
陆小饭被拍得眼前发黑,求生本能迫使他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将那团灾难咽了下去!食道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好样的!”孙大娘眉开眼笑,拍拍陆小饭的肩膀(力道让陆小饭一个踉跄),“等着吧!马上就龙精虎猛!百毒……” 话没说完,只见陆小饭的脸色迅速由白转青,由青转紫!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猛地捂住小腹,喉结剧烈滚动,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刻的、混合着绝望、恐惧和生理剧痛的情绪!
“厕……”陆小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腹内那团被强行压下去的“煞神”如同点燃的炸药桶般猛烈爆发!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和推动力让陆小饭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功能!他如同离弦之箭(姿势极其狼狈),以一种比王大眼更扭曲、比赵铁柱更崩溃的姿态,夹着腿,冲向茅厕门口那条绝望的长队!他甚至感觉自己身后己经……留下了清晰的轨迹?!
孙大娘满意地看着陆小饭加入“神力大军”,叉腰总结:“看!效果多强!拉完就好了!精神焕发!”
整个衙门被笼罩在浓郁到化不开的“毒气沼泽”和此起彼伏的痛苦哀鸣中。所有人都变成了“软脚虾”,连站岗的都缩在墙角抱着肚子哼哼。钱多宝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看着这满目疮痍,痛心疾首地低语:“完了……那缸神力咸菜……得浪费多少……钱啊……”
夜。
月上中天。喧嚣了一整天的衙门终于安静下来,但空气中那浓烈的、混合着咸菜味和某种无法描述的物质挥发后的气味依然顽强地盘踞着,在夜风中送来阵阵余韵。
陆小饭己经“泄”得浑身发软,像被抽干了力气,勉强扶着墙挪回自己住的小厢房。他感觉灵魂都快拉出去了,整个人轻飘飘的。
路过西院的水井旁(厨房打水处),他下意识地想舀点水漱漱口,压压那满嘴的怪味。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瞥见水井边的泥地上,有几个脚印。
那脚印很大,很深,轮廓硬朗,鞋底纹理很陌生,绝不是衙门里常见的布鞋或者草鞋印,更像是某种粗粝的皮靴底子!鞋印方向凌乱地绕着井台一圈,最后指向灶房旁边的后厨小库房(那里也堆放着杂物)。
陆小饭心头一跳。这脚印……不是他们今天留下的。衙役们今天都穿草鞋,而且都瘫了,没人有力气溜达到井台边绕圈圈!
他想凑近看仔细。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饥肠辘辘的黑猫,“呜喵”一声,从库房门缝挤了进去。紧接着,“哐当”一声轻响,像是碰倒了什么堆在门口的杂物。
陆小饭一惊,再抬头望去时,只见库房门缝隙下流淌出一些浑浊的水渍(可能是孙大娘腌咸菜流出的汁液?),刚好将那些异常的新鲜皮靴脚印的边缘……污染、覆盖、模糊了。
夜风打着旋儿吹过,带着井水的湿气和残留的恶臭。
陆小饭看着那被浊水模糊的脚印痕迹,又看看黑洞洞的库房门缝,再想想白天那场由一缸咸菜引发的地狱级腹泻灾难……他感觉一股寒意夹杂着胃部的再次抽搐涌了上来。
这混乱的一夜,真的仅仅是一场由彪悍厨艺引发的人间惨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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