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古树的根系盘错成天然的座椅，洛丽轻盈地跃上一截隆起的树根，金黄长发如流水般垂落。墨峰则一屁股坐在对面的苔藓堆上，迫不及待地从行囊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黑面包——那东西硬得像块风化的岩石，表面还带着可疑的焦黑斑点。
"午餐？"洛丽挑起一边眉毛。
"嗯！溪木镇最好的黑麦面包！"墨峰自豪地举起那块"凶器"，结果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膝盖，"……就是放得有点久。"
精灵的尖耳微妙地抖了抖。她伸手接过面包，指尖在坚硬如铁的表面上敲了敲，发出"咚咚"的闷响。
"人类管这个叫食物？"她翡翠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悯，"这分明是建筑废料。"
墨峰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见洛丽己经起身走向灌木丛。她随手摘了几片宽大的银叶铺在地上，指尖在叶片表面轻轻划过，叶脉立刻泛起莹莹微光。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说，"精灵不需要火。"
墨峰立刻凑上前，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只见洛丽从腰间取下一只小巧的藤编囊，倒出几颗珍珠般的果实。果实落在银叶上的瞬间，竟自行裂开，流出琥珀色的蜜浆。她又折下一段嫩枝，枝头绽放的白色小花在接触到蜜浆时，立刻膨大成的浆果。
"月露莓？"墨峰惊呼，"《珍稀植物图鉴》上说这种果子十年才结一次！"
"八十二年。"洛丽纠正道，手指拂过浆果表面，果皮立刻变得半透明，露出里面晃动的金色果肉，"但王血精灵能让它提前成熟。"
她将浆果剖开，果肉自动分成晶莹的薄片，铺在银叶上像展开的宝石阵列。接着她又从树梢招来几片羽毛般的金色菌类，指尖一点，菌伞便舒展出细腻的纹理，散发出类似烤松茸的香气。
墨峰的肚子发出响亮的抗议。
"这、这算魔法料理吗？"他咽着口水问。
"算怜悯。"洛丽把银叶推到他面前，"吃吧，至少不会崩掉牙。"
少年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月露莓，果肉在阳光下像融化的黄金。他放进嘴里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甜味像星火般在舌尖炸开，随后化作清冽的山泉感，连鼻腔都盈满花香。
"唔……！"他捂住嘴巴，怕自己丢人地哭出来。
洛丽托着腮看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比黑砖头如何？"
墨峰疯狂点头，嘴里还塞着果肉含糊不清地嘟囔："能、能再吃一片吗？"
精灵轻轻弹指，最后一片银叶自动飞到他掌心，上面堆着裹了蜜浆的金色菌菇："慢点吃，人类脆弱的胃可消化不了太多月光精华。"
墨峰虔诚地捧着银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那您……您不吃吗？"
"五百岁的精灵早过了贪嘴的年纪。"她望向树冠间隙的天空，却听见身旁传来"咔嚓"一声——少年偷偷掰了块黑面包藏在身后。
"……干什么？"
"就、就想试试……"他红着耳朵把黑面包泡进蜜浆里，"精灵魔法能不能拯救一下人类工艺……"
洛丽看着那块顽固的黑面包在蜜浆里逐渐软化，终于轻笑出声："愚蠢。"
但当她接过墨峰递来的、被蜜浆浸透的面包小块时，咀嚼的动作却格外认真。阳光透过树叶，在两人之间的银叶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一串偷笑的精灵文字。
洛丽倚在古树的枝干上，银白的发丝垂落，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她手里捏着一颗月露莓，却没有吃，而是静静地看着墨峰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家伙，吃得真快。）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从墨峰的手腕滑到肩膀，再到宽阔的背脊。
（17岁？）
（人类17岁能长成这样？）
墨峰的身高足有2.02米，肩膀的宽度几乎能挡住照过来的阳光，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像是常年挥舞重剑的铁匠，而非一个刚离开新手村的少年冒险者。他的骨架也比普通人类要大，指节粗粝，手腕的骨节突出，像是能轻易捏碎石头。
洛丽自己身高1米93，在精灵族里己经算是高挑的，但墨峰站在她面前时，仍然能让她微微仰头。
（精灵族普遍身高都在1米8以上，但人类……）
（人类男性平均身高也就1米75左右吧？）
她回想起自己见过的其他人类冒险者，大多数都是精瘦或壮实，但像墨峰这样，在17岁就拥有如此夸张体型的，确实罕见。
（难道是……基因突变？）
（还是说，他家里有什么特殊的血统？）
墨峰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嘴角还沾着蜜浆，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洛丽？你不吃吗？"
洛丽收回目光，淡淡道："精灵不需要太多食物。"
"哦……"墨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剩的半块黑面包，犹豫了一下，又掰了一小块递给她，"那……这个给你？虽然没你的魔法食物好吃……"
洛丽盯着那块黑面包，又看了看墨峰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算了，就当照顾小孩子。）
她咬了一口，面包的粗糙口感让她微微皱眉，但蜜浆的甜味中和了它的干硬。
墨峰见她吃了，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立刻又埋头继续吃自己的那份。
洛丽看着他，心里默默想着——
（或许只是他家里的基因比较好，就像我一样。）
（毕竟，精灵族里也不是没有特例。）
她没再多想，只是轻轻晃了晃脚尖，任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之间洒下斑驳的光影。
当最后一缕树影从脚下褪去，墨峰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站在森林与平原的交界处，高大的身形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洛丽本以为他会欢呼雀跃——毕竟人类似乎总是对走出精灵之森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但墨峰只是沉默地扫视着西周，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一只警惕的狼。
（……嗯？）
洛丽微微挑眉，看着他伸手按住腰间的短剑，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着无名指上的银戒。他的目光从远处的山丘扫到低矮的灌木丛，再到更远处若隐若现的灰岩城轮廓，每一寸土地都被他仔细审视。
（他在警戒？）
（为什么？）
她原本以为墨峰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新手冒险者一样，兴奋地冲出去，结果他却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怎么了？"她问。
墨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一丛野草，露出下面被踩踏过的痕迹。
"有人经过。"他低声说，"三到西个人，穿着硬底靴，可能是佣兵或者……"他顿了顿，"教会的人。"
洛丽的尖耳微微一动。
（教会？）
她当然知道人类帝国对精灵的态度——尤其是教会，那些狂信徒见到精灵的第一反应，往往是举起火把和银刃。但墨峰……一个17岁的少年，为什么会这么敏感？
"你怕被发现？"她淡淡地问。
墨峰终于首起身，眉头微皱："帝国法律规定，私自与精灵接触的人类，轻则流放，重则处刑。"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如果被教会发现你……"
他的目光落在洛丽身上，又迅速移开，像是怕被人看出什么。
（……发现你是我的妻子？）
洛丽忽然明白了他的顾虑。
（原来如此。）
（这家伙，并不是个莽夫啊。）
她原本以为墨峰只是个好奇心过剩的愣头青，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比表面看起来要谨慎得多。
"教会的人不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小路。"洛丽平静地说，"他们更喜欢大张旗鼓地烧森林，而不是偷偷摸摸地踩草丛。"
墨峰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点，但眼神仍然警惕："还是小心点好。"
洛丽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趣。
（明明是个大块头，心思却挺细。）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再磨蹭天就黑了。"
墨峰点点头，但依然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形有意无意地挡在她和远处的灰岩城之间，像是要替她隔开所有可能的危险。
洛丽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勉强算是个合格的契约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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