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魔渊底层的死寂,如同亿万年的寒冰,将破碎的秘境彻底冻结。煞雾不再呜咽,如同凝固的黑色油膏,粘稠地悬浮在残破的空间裂痕之间。血河门枯槁老者与灰袍修士瘫在冰冷的骨粉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咯咯作响,眼中残留的恐惧如同刻入骨髓的烙印,连望向那具倒伏在银白碎片中的身影时,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茫然。
苏毅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间撕裂般的剧痛,带出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在惨白的骨粉上洇开刺目的暗红。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万年寒铁,曾经覆盖全身、流转魔纹的暗金魔鳞早己剥落殆尽,露出底下苍白、布满细密裂痕的皮肤,如同被摔碎的劣质瓷器。
体内,是比深渊更彻底的死寂与荒芜。
丹田气海,那朵曾吞噬化神巅峰、光华万丈的暗金魔莲胎,己然无踪。只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如同被陨星反复蹂躏过的焦土,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深可见“底”。曾经奔腾如怒江、足以撕裂山河的混沌魔元,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残存的气息都未留下。宽阔坚韧、如同神金铸造的经脉,此刻萎缩、枯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化为齑粉。
道基成尘。
这西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苏毅死寂的识海中回荡。化神伟力,元婴道果,金丹灵力……数百年苦修,无数次生死搏杀,吞噬无数强敌才换来的力量阶梯,在那模糊光影随意一指之下,彻底崩塌,化为乌有。从云端跌落泥潭,由神魔沦为蝼蚁,这种落差带来的绝望与剧痛,远比肉体的创伤更加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碾成粉末。
万念俱灰。复仇?长生?天道?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影,在这绝对的剥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冰冷的死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残破的经脉蔓延,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
意识在剧痛与绝望的深渊边缘沉浮,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就在那点微弱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一丝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牵引感,如同黑暗中垂下的蛛丝,极其艰难地穿透了麻木的痛楚与沉重的绝望,悄然探入他一片死寂的识海。
这感觉……来自……胸口?
苏毅那原本死灰空洞的瞳孔,极其微弱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自己紧贴冰冷地面的胸口位置。
那里,隔着破碎的衣襟,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温润,正透过皮肤,极其缓慢、极其顽强地渗入他那片被彻底摧毁的“焦土”丹田!
是那枚……阴魄玉髓的碎片!
在模糊光影那毁天灭地的一指降临的瞬间,他本能地将这枚紧贴胸口、曾数次救他于危难的玉髓死死攥在手中。恐怖的法则之力碾碎了他的道基,也几乎将这块玉髓彻底崩碎,只余下指甲盖大小、布满裂痕、光泽黯淡的核心碎片,被他无意识地紧握在掌心,此刻正紧贴着他的心口!
正是这一点微乎其微的玉髓碎片,在接触到他心口皮肤、感应到他体内那彻底的“死亡”与“空无”之后,竟自发地、极其微弱地……运转起来!
嗡……
一声只有苏毅能感知到的、极其细微的嗡鸣,如同初生婴儿的啼哭,在他死寂的识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无比清凉的生机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缕溪水,顺着紧贴的皮肤,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逆流而上!它无视了那遍布裂痕、近乎断绝的经脉通道,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极其巧妙地沿着某些尚未被彻底摧毁的、极其细微的经络缝隙,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渗透进了他那片狼藉的丹田废墟!
嗤……
当这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清流,终于触及丹田废墟最核心、那片被法则之力彻底“否定”、化为绝对死寂的“原点”时——
异变陡生!
那绝对死寂的“原点”,如同被投入了一粒火星的干柴!并非燃烧,而是一种……生与死的剧烈碰撞!
嗡——!
一股远比玉髓清流本身强大百倍、千倍的奇异波动,猛地从丹田废墟的核心爆发出来!这股波动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共鸣与排斥!
苏毅的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前所未有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这痛苦并非来自肉身,而是源自道基本源被强行“撼动”的撕裂感!仿佛一个被强行缝合的破碎灵魂,再次被撕开!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哑低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灵魂都崩溃的剧痛之中,苏毅那双原本死灰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疯狂的光芒,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猛地……燃起!
他清晰地“看”到了!
在丹田那片绝对的死寂废墟核心,在玉髓清流与法则“否定”之力剧烈碰撞的“原点”,一丝极其细微、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涟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悄然荡漾开来!
这涟漪并非实质,而是法则层面的扰动!它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却在出现的瞬间,极其短暂地……撼动了那模糊光影留下的法则“否定”烙印!
如同在绝对黑暗的铁幕上,撕开了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亿万倍的裂痕!
而就在这道法则裂痕出现的刹那——
那枚紧贴着他心口的、布满裂痕的阴魄玉髓碎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白光芒!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孤注一掷的燃烧意志!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百倍、磅礴百倍的太阴本源生机,如同被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白光柱,无视了苏毅残破的肉身阻隔,悍然贯入他丹田废墟的核心!目标,首指那道刚刚被撼动、转瞬即逝的法则裂痕!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将苏毅的意识彻底淹没!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混沌熔炉,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撕裂、重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寸寸崩解,又在某种奇异的力量下强行粘合!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银白与黑暗交织的漩涡!
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散的极限痛苦边缘,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烙印在他最后的清明之中:
吞噬它!以这玉髓燃烧的本源为薪柴,以这道转瞬即逝的法则裂痕为引……在道基的废墟之上,在法则的否定之中……强行点燃一颗……新的种子!
《九幽噬魂诀》的吞噬本能,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被彻底激发!不再是掠夺外敌,而是……掠夺这玉髓燃烧自身带来的、最后的生机!掠夺那道法则裂痕带来的……一线天机!
“给……我……吞——!!!”
一个无声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咆哮,在苏毅的识海轰然炸响!
嗡!!!
丹田废墟核心,那道转瞬即逝的法则裂痕,在玉髓燃烧的磅礴太阴本源冲击下,被强行……撑开了一丝!
紧接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糅合了最精纯太阴生机、玉髓燃烧意志、以及一丝被强行撕扯下来的法则碎片(尽管微乎其微)的……混沌气旋,在苏毅那本该彻底死寂的丹田原点……极其微弱地……旋转了起来!
如同一颗在宇宙废墟中,于绝对死寂的法则铁幕上,强行点燃的……微尘星火!
噗——!
苏毅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银白光点与污血的液体,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下去,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但他紧握着玉髓碎片的手,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如同抓着唯一的……生路。
那枚燃烧殆尽的玉髓碎片,在他掌心化作一撮冰冷的银灰,随风飘散。
破碎的秘境中,死寂重新笼罩。唯有那瘫倒的身影丹田最深处,一点微弱到连化神修士都难以察觉的混沌气旋,如同风中残烛,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旋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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