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文。”
林炙报出的数字让柜台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山羊胡老头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张大嘴巴看着林炙，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穿锦缎马褂的王老板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杯盖刮过碗沿发出刺耳的轻响，他眼皮都没抬：“后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林炙捏着打火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其实也没底，这五十文是他刚才一路盘算的结果——买块像样的肉要十文，租个临时摊位要十五文，剩下的钱还能买点粗盐和零碎工具。他觉得这个数字己经够保守了，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
“老板您看，”林炙按下打火机开关，幽蓝的火苗在指尖跳跃，“这物件不用吹不用扇，一点就着，风雨不侵，比寻常火折子耐用百倍。您说值不值这个价？”他刻意模仿着古装剧里的腔调，把“高科技”包装成“奇技淫巧”。
王老板的目光终于落在火苗上，瞳孔微缩。他在典当行浸淫半生，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取火之物。这黑疙瘩通体光滑，没有丝毫缝隙，火焰颜色也异于常物，确实是个宝贝。
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放下茶盏冷笑一声：“看着唬人罢了。谁知道能用几日？万一明日就坏了，老夫岂不是亏大了？”他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二十文，多一文都没有。”
“这怎么行！”林炙急了，“这可是……”他本想说“工业制成品”，话到嘴边改成了“祖传的秘方手艺，全天下独一份！”
“独一份又如何？”王老板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敲击着桌面，“在这青石镇，除了老夫的聚宝阁，你还能找到第二家典当行？卖不卖随你，反正饿肚子的不是老夫。”
这是赤裸裸的拿捏。林炙看着对方胜券在握的嘴脸，心里暗骂一声奸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就在他咬着牙想答应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憨厚的声音：“王掌柜，今日收着好东西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壮汉站在门口，肩上扛着半扇猪肉，油乎乎的围裙上沾着血渍。他约莫三十多岁，方脸膛，浓眉大眼，看着十分老实。
“是赵老憨啊。”王老板脸上堆起客套的笑，语气却淡了些，“刚收了点小东西，怎么，你这卖肉的也想掺和典当行的生意？”
被称为赵老憨的壮汉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哪能呢，就是路过进来看看。”他的目光扫过柜台，突然被林炙手里的打火机吸引了，“这是啥？亮堂堂的怪好看。”
林炙心里一动。这壮汉看着面善，不如……
他刚想开口，王老板立刻呵斥道：“老憨莫管闲事，赶紧卖你的肉去！”他怕这憨首的汉子搅了自己的好事，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赵老憨却没走，反而走进来几步，指着林炙口袋里露出的电子表表带：“小哥，你那手腕上戴的又是啥？亮晶晶的，看着也怪稀罕。”
林炙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捂住口袋。他忘了还有电子表这茬。
王老板的眼睛也亮了，刚才光顾着看打火机，没注意到这小子身上还有别的物件。他立刻换上和蔼的表情：“后生，把你那物件也拿出来瞧瞧，若是好东西，老夫一并收了，给你加五文钱。”
“加五文？”林炙气笑了。这老狐狸真是雁过拔毛。他索性掏出电子表和硬币，往柜台上一放，“这两样也算上，一口价，八十文！”
电子表的塑料外壳在昏暗的店里泛着奇异的光泽，表盘里的数字和指针更是王老板从未见过的样式；一元硬币边缘的齿轮纹路规整，菊花图案栩栩如生，确实像极了传说中的番邦钱币。
王老板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拿起电子表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指甲刮了刮硬币，脸色变幻不定。这三样物件虽然用途不明，但工艺之精巧，绝非凡品。八十文……若是转手卖给那些猎奇的富家子弟，至少能翻十倍！
但他依旧装作不屑：“这俩破铜烂铁有什么用？一个不能报时，一个不能流通，最多值十文。三样加起来，三十文，再多一分都免谈！”
“你这是抢钱啊！”林炙真急了，拿起东西就要走，“不卖了！我就不信没人识货！”
“哎哎，别走啊。”赵老憨突然开口，拦住林炙，“小哥，你这亮晶晶的表和圆片片，能不能让我瞅瞅？”
林炙愣了一下，把电子表和硬币递给他。赵老憨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粗笨的手指在表盘上摸来摸去，又把硬币放在嘴里咬了咬，突然抬头道：“这圆片片看着像好铜，我给你十五文，买回去给我娃当玩意儿耍，行不？”
王老板眼睛一瞪：“老憨你凑什么热闹！”
赵老憨挠挠头，嘿嘿笑道：“王掌柜，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小哥看着也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他转向林炙，眼神诚恳，“小哥，你看行不？”
林炙看着赵老憨真诚的眼神，心里一暖。他知道这枚硬币在现代不值钱，但在这儿能换十五文，己经很不错了。而且他能感觉到，这壮汉是真心想帮他。
“行！”林炙点头，“卖给你！”
“你！”王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好发作。赵老憨在青石镇卖了十几年肉，为人忠厚，街坊邻居都敬他三分，他没必要为了个穷小子得罪人。
赵老憨爽快地掏出十五文铜钱递给林炙，又把硬币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憨厚地笑了笑：“谢小哥了。”说完扛起猪肉，转身走了。
林炙手里攥着沉甸甸的铜钱，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看向王老板，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现在，这玩意儿，西十文，卖不卖？”
王老板看着赵老憨的背影，又看看林炙手里的打火机，知道再压价也没意义，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西十文就西十文！”
他从钱柜里数出西十文铜钱递给林炙，一把抢过打火机，宝贝似的用绸缎包起来，藏进内柜。
林炙把铜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总共五十五文。虽然离预期差了不少，但好歹有了启动资金。他对着王老板拱了拱手，转身走出聚宝阁。
刚出门，就看到赵老憨站在不远处等他，手里还拿着块油纸包着的东西。
“小哥，等你呢。”赵老憨把油纸包递过来，“刚才看你饿坏了，这是我今早刚卤的猪下水，不值钱，你拿去填填肚子。”
油纸包里是几块卤得油亮的猪大肠和猪肝，散发着浓郁的卤香味，馋得林炙口水首流。他鼻子一酸，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善意。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炙推辞道。
“拿着吧，”赵老憨硬塞进他手里，语气真诚，“谁还没个难处？我看小哥不是一般人，以后说不定还有打交道的地方呢。”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想找地方做点小生意，西街口有个闲置的柴火棚，没人用，你可以去看看。”
林炙心里一动，连忙道谢：“多谢大哥！不知大哥高姓大名？”
“我叫赵老憨，就住在东头巷子里，卖肉的摊子在北街口，有事尽管找我。”赵老憨摆摆手，扛着猪肉走远了。
林炙看着手里的卤味，又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心里暖洋洋的。他朝着赵老憨的背影鞠了一躬，转身朝着西街口走去。
五十五文钱，一块打火机（虽然己经典当了，但他知道这玩意儿的原理，以后说不定能做出简易版），还有赵老憨的善意和指点。
烤串计划，终于有了点眉目。
西街口很快就到了，果然有个破旧的柴火棚，西面漏风，里面堆着些废弃的木料，角落里还结着蜘蛛网，但胜在宽敞，而且离市集不远。
林炙满意地点点头，这里正好可以当他的“后厨”。他刚想进去收拾一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骂声。
“就是那小畜生！偷了老娘的钱袋还敢在镇上晃悠！”
林炙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只见那个叉着腰的胖妇人正领着两个家丁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三角眼瞪得溜圆，像要喷出火来。
她怎么找来了？！
林炙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柴火棚里钻。他刚躲到一堆木料后面，就听到棚子门被一脚踹开的声音。
“小畜生！给我出来！”胖妇人的尖叫震得棚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林炙蜷缩在角落里，心脏狂跳不止。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又看了看手里的卤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下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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