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簸箕火椒籽被倒入石臼时,胡大的手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着。他紧紧握住铁杵,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铁杵重重地砸在暗红的干椒上,一阵碎屑西溅开来,但空气中却没有弥漫起往日那股呛人的辛辣味道。
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纷纷耸动着鼻子,发出不满的声音:“味儿淡了!”“昨儿个还辣得痛快呢,今天怎么就像没了魂儿一样?”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十分诧异。
库房门大敞着,阳光洒在满地的空麻袋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周掌柜的半截身子深埋在麻袋堆里,他的手指轻轻地捻起袋底的一点残红,那是最后一点残留的火椒籽。他凝视着那点残红,仿佛能从中看到昨夜的那场风暴。
周掌柜的声音在库房里回荡:“全城三十七家药铺的火椒存货,昨夜都被庆丰楼的银票一卷而空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愤怒。
账册被狠狠地甩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墨字如刀,深深地刻在纸张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钱西海包下的七艘粮船今早己发往沧州,但吃水线却深得可疑,压舱石缝里漏出的红末在码头染出了斑斑点点的血痕,这一切都让人感到事情的不寻常。
“连御药房的供椒都断了。”李墨惨白着脸递上字条。宫中眼线传来的密报墨迹未干:郑御厨晨起递了折子,称北狄使团畏燥畏辣,奏请禁供椒料三月以彰天朝体恤。朱批的“准”字淋漓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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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喉的辣**
庆丰楼三层的飞檐下,十丈红绸迎风招展,金漆大字灼人眼目:
> **御赐贡椒宴 辣魂震京华**
钱西海身着一袭宝蓝色长衫,身姿挺拔地立于顶层雅座之上。他手持一把描金扇骨的折扇,轻轻地敲击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一名身着青布长衫的跑堂正托着一只鎏金盘,在宾客们的酒席间穿行。那盘中的火椒堆积如山,宛如一座赤色的小山丘,散发出阵阵的香气,艳光刺目,令人垂涎欲滴。
有食客见状,涎着脸向跑堂讨要半两火椒,想要尝尝这独特的美味。然而,跑堂却对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钱爷吩咐了,这椒只喂明白人。”他的嗓音陡然拔高,仿佛是在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有些铺子拿茱萸充数,那狗都不吃的货色,也配称辣?”
后院冰窖阴寒刺骨。林炙撬开最后一坛秘制腌料,辣椒碎早被捞尽,只剩暗红油汁浮着星点白沫。张婶突然扑通跪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三根干瘪椒角蜷在粗布里,皱皮上沾着灶灰。“昨夜偷藏的……”她喉头哽咽,“您要断粮,好歹留个种……”
油纸包被穿堂风卷出窗外,正落在钱西海新换的云头靴边。他抬脚碾下,椒角在青砖上迸裂成红泥。“林掌柜,您这辣魂——”靴底来回蹭磨,刮出尖利声响,“该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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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的商道**
夜雨如鞭抽打着窗纸。李墨撞开门时浑身滴着水,袖中羊皮卷洇开一团污血:“西南的椒道……断了!”
地图在油灯下展开,黔州官道被朱砂打了个狰狞的血叉。三日前,乌骨峒的马帮在鬼见峡遇袭。幸存者伏在李墨耳边嘶语:劫匪使的是苗刀,可领头人转身时,靴筒上分明晃着庆丰楼的缠枝金莲纹。
“陆路不通就走水路!”胡大急吼吼摊开漕运图,“从巴陵过洞庭……”话音未落,周掌柜将半面残旗摔在案上。玄黑旗角被火燎去大半,残余的金线莲花却与钱西海扳指纹路分毫不差。“洞庭水匪上月换了旗,专劫运椒船。旗号——金莲渡。”
惊雷炸响。惨白电光撕裂雨幕的刹那,一道血影从屋檐滚落,“砰”地砸在后院青石板上。是个苗人装束的汉子,左耳只剩血窟窿,右手却死死攥着个竹筒。
竹筒倒出三颗虫蛀的干椒,连带一张染血的兽皮契书:
> **鬼哭岭绝壁椒 千斤易金百两**
> **立契人:峒主 乌骨牙**
血手印在“鬼哭岭”三字上晕开,像朵吃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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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冢**
雨水冲刷着苗汉颈侧的刀口,血水在砖缝里蜿蜒成溪。他喉管漏着气,嘶嘶作响:“峒主……等不来货……钱西海的人封了山口……”痉挛的手指抠住林炙裤脚,“岭上有雾……吃人的雾……”
身体僵冷时,他怒睁的眼仍瞪着西南方向。胡大翻过尸身,倒抽冷气——衣襟内衬用血画着幅地图:扭曲山道尽头标着椒林,旁边却画了具骷髅,骷髅额心点着朵金莲。
林炙蹲身合上死者眼皮,指尖触到他胸口硬物。半块鎏金牙牌从血衣里滑出,背面字迹被利器刮花,唯剩一个“风”的残痕在灯下幽暗反光。
“是内务府押运太监的腰牌!”李墨声音发颤,“上月失踪的两位供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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