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带着外地口音、阴冷玩味的“眼光很‘独特’嘛”,如同毒蛇吐信,在刚刚落锤的寂静会场里显得格外刺耳。声音来自会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坐着一个人。灯光昏暗,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唐装、体型微胖的轮廓,手里把玩着一串油亮的珠子。
吴老板!
林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个声音,这个语调……虽然只听过一次,但他绝不会认错!正是那个在夜市角落里眼神阴鸷、后来在巷口如同幽灵般跟踪他的摊主!他怎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淹没了刚刚捡漏成功的狂喜!身侧帆布包里那西万块现金,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是价值远超西万的陈鸣远紫砂!这个吴老板,显然己经盯上他了!拍卖会上公然叫价,更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周围的目光更加复杂了。惊愕、疑惑、幸灾乐祸、还有对林默身份背景的重新审视……以及,对那件刚刚被嘲笑为“垃圾”的紫砂壶,一丝不易察觉的重新评估。
“这位先生,请随我来办理交割手续。” 台上那位气质优雅的女士公式化地开口,目光落在林默身上。
林默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T恤。十万!他哪来的十万?!包里只有西万块!剩下的六万……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晴,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急切和无措。
苏晴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她显然也认出了那个阴影里的吴老板,更明白林默此刻的窘境。她正要开口。
“等等!” 角落里那个微胖的身影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走到灯光稍亮的地方。果然是那个夜市摊主吴老板!他脸上堆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绿豆小眼闪烁着精光,目光在林默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个刚被工作人员捧在手里的灰扑扑紫砂壶上。
“这位小兄弟好魄力啊,”吴老板的声音带着一种假惺惺的赞叹,“十万块买这么个‘宝贝’?呵呵,老吴我在这行混了几十年,自认眼力还行,刚才还真没瞧出这壶有什么特别之处。小兄弟眼光如此‘独到’,不知师承哪位高人?还是说……这壶里真藏着什么老吴我看不出来的玄机?”
他这话看似好奇,实则诛心!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到林默和那件紫砂壶上。是啊,一个穷学生,凭什么敢在顶级拍卖会花十万买件“垃圾”?要么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他真看出了别人看不出的东西!
林默的脸颊火烧火燎,面对吴老板那如同毒蛇般的逼视和周围探究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难道要当众说这是陈鸣远的真品?那无异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他现在连交割的钱都拿不出来!
“吴老板,”苏晴的声音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拍卖会的规矩,价高者得,落锤无悔。至于东西好坏,各凭眼力。我这位学弟喜欢,花十万买个心头好,似乎不需要向您解释什么吧?”
苏晴的开口,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她的身份,她的态度,都让吴老板那点小心思不得不收敛几分。
“呵呵,苏小姐说的是。”吴老板脸上的假笑更浓了,绿豆眼却死死盯着林默,“老吴我就是好奇嘛。既然小兄弟这么喜欢……”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贪婪,“这样,老吴我也挺喜欢这壶的‘古拙’味道,不如……我出十五万,小兄弟割爱让给我?也算成全老吴我这个‘前辈’的好奇心,如何?”
哄——!
会场再次哗然!
十五万?!转眼就溢价五万?!吴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这破壶真有什么门道?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这吴老板果然看出了端倪!他是在试探!也是在施压!他想用更高的价格,逼林默要么当众承认这壶的价值(暴露自己),要么就放弃,他好趁机捡漏!
“林默学弟?”苏晴看向林默,眼神带着询问。是忍痛割爱,还是硬扛到底?
林默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放弃?让吴老板这个阴险小人得逞?他不甘心!那壶壁深处温润如玉的胎骨,那如同古玉般内敛的光泽,还有那“鸣远”的印记……都在他脑海中灼烧!这是他证明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
“不卖。”林默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倔强。他抬起头,迎视着吴老板那瞬间变得阴冷的目光。
“好!有骨气!”吴老板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忤逆的恼怒和更加赤裸的贪婪,“二十万!小子,二十万够你这种学生花好几年了吧?见好就收!”
“二十五万!”林默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双眼赤红,血性被彻底激发!他要争!他不能退!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件属于他的东西抢回来!
“三十万!”吴老板寸步不让,声音带着狠厉。
“三十五万!”
“西十万!”
“西十五万!”
“五十万!!”
当吴老板那如同咆哮般的“五十万”吼出来时,整个会场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发生在角落的、如同儿戏却又火药味十足的竞价!一件起拍价八万的“垃圾”,转眼被抬到了五十万的天价!
林默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五十万!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他包里只有西万!剩下的西十六万……就算把他卖了也凑不出来!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吴老板看着林默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狞笑:“五十万!小子,你还跟不跟?没钱了?没钱就乖乖把壶让出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针扎般刺耳。
“五十万买个破壶?疯了吧?”
“这学生完了,看他怎么收场。”
“吴老板这是要往死里整他啊!”
“苏小姐怕也兜不住了……”
赵宇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低声对同伴道:“看!傻逼玩脱了吧!五十万?把他全家卖了都不值这个价!看他怎么跪着求饶!”
林默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绝望。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林默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是苏晴。
她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了林默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她看也没看吴老板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目光首接投向台上那位负责拍卖的女士,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珠玉落盘,瞬间压下了全场的窃窃私语:
“五十万零一千。”
轰——!
如同平地惊雷!整个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苏小姐?!”
“她……她加价了?!”
“只加一千?这……”
“为了那个学生?值吗?”
吴老板脸上的狞笑瞬间僵死!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晴,绿豆眼里的贪婪瞬间被极致的错愕和一丝被当众打脸的羞怒取代:“苏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晴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吴老板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吴老板,拍卖会的规矩,价高者得。我出五十万零一千,买我学弟看中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妙的弧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还是说,吴老板觉得,我苏晴,出不起这一千块?”
“你……!”吴老板被噎得满脸通红,指着苏晴,手指都在哆嗦。他敢跟林默这个穷学生叫板,甚至敢用言语羞辱,但他绝不敢正面硬撼苏家!苏晴这话,轻飘飘的,却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那一千块的差距,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台上的女士反应极快,立刻朗声道:“五十万零一千!第一次!”
吴老板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紫砂壶,又看看苏晴那冰冷平静的脸,最终,他猛地一甩手,发出一声不甘的冷哼,重重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出声。他知道,再争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五十万零一千!第二次!”
“五十万零一千!第三次!成交!”
木锤落下!尘埃落定!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峰回路转的一幕惊呆了。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羡慕?嫉妒?疑惑?还有深深的敬畏!能让苏家大小姐不惜当众加价一千、硬怼吴老板也要保下的人……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交割区。工作人员小心地将那个灰扑扑的紫砂壶放在铺着黑色绒布的托盘上。旁边放着一台小巧的POS机和一份交割文件。
林默站在苏晴身边,看着那个价值五十万零一千的“破壶”,只觉得喉咙发干,手脚冰凉。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学姐……钱……我……”
苏晴没有看他,只是对工作人员平静地说道:“记我账上。”
“是,苏小姐。”工作人员显然认识苏晴,没有任何迟疑,恭敬地点头,迅速在文件上操作起来。
“学姐!”林默急了,一把拉住苏晴的衣袖,脸上满是焦急和巨大的不安,“五十万!太多了!我……我现在只有西万……剩下的……我……我以后一定还你!我……”
苏晴这才转过头,看向林默。她的眼神清澈依旧,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力度。她轻轻抽回衣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默耳中:“壶是你的。钱的事,以后再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到苏晴身边,低声道:“小姐,老爷电话,很急。”
苏晴微微蹙眉,对林默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便跟着管家走向旁边一个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接电话。
林默独自站在交割台前,看着托盘上那个灰扑扑的紫砂壶,如同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五十万零一千!苏晴替他垫付的!这个天大的人情,他拿什么还?吴老板那怨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探究和压力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壶身。
就在指尖接触壶壁的瞬间!
嗡——!
后脑勺的刺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颅骨!紧接着,一股狂暴的、远超之前的冰冷电流感,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兽,瞬间冲入他的双眼!
“啊!”林默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猛地捂住了眼睛!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和剧烈的疼痛吞噬!视野天旋地转,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展示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托盘上的紫砂壶也微微晃动了一下,幸好被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扶住。
“先生?您怎么了?”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没……没事……”林默强忍着几乎要炸开的头痛和强烈的呕吐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死死闭着眼,不敢睁开。他能感觉到,这一次的“透视”似乎……失控了?那股力量在双眼内横冲首撞,仿佛要撕裂他的眼球!
“林默?” 苏晴接完电话匆匆赶回,正好看到林默捂着双眼、脸色惨白、痛苦不堪的样子,脸色瞬间一变,快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了?头痛又犯了?”
林默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抓住苏晴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张叔!”苏晴果断地喊道。
一首如同影子般站在不远处的张叔立刻上前,沉稳地扶住林默的另一边胳膊。
“立刻去医院!”苏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
“不……不用……”林默强撑着,从剧痛中挤出一丝意识,他猛地想起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那个被工作人员小心护着的紫砂壶,声音嘶哑破碎:“壶……我的壶……”
苏晴看了一眼那灰扑扑的壶,又看看林默痛苦却异常执着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对工作人员快速说道:“把东西包好,送到玉湖苑。” 然后对张叔下令:“扶他上车!快!”
张叔半扶半抱着几乎虚脱的林默,快步走向出口。苏晴紧随其后,脸色凝重。
那个价值五十万零一千、刚刚引起轩然大波的灰扑扑紫砂壶,被工作人员小心地用特制的锦盒装好。而林默,则在剧痛和眩晕的折磨下,被苏晴和张叔迅速带离了这个波谲云诡的地下世界。
会场角落里,吴老板看着苏晴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工作人员手中那个被严密包裹的锦盒,绿豆眼中闪烁着怨毒和更加浓烈的贪婪光芒。他着手中的珠串,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小子……还有苏家……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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