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戍守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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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戍守难安

 

最近这两日安静的奇怪,王五好像遗忘了李十三,其他戍卒也几乎不和他言语,每天除了跟着队伍巡逻打更,就是修缮倾塌的城墙和烽燧,除此之外李十三更愿意瘫在土屋的草堆上出神。

好在这几天天气还不错,阳光透过土屋残破的草棚顶漏下来,星星点点,让李十三浑身上下的伤痕慢慢恢复,也让他雾蒙蒙的心情逐渐透亮起来,断断续续思索着最近如此巨大的变故。

“也不知道主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李十三惆怅着。

自己被抓、被拷打、被流放的时候,主人还在永王的部队里,只是让人把他的书稿送回来交代他整理誊抄和保存。

自己被抓的时候衙役对主人的态度就好不到哪里去,只听说主人参与了永王的谋反。

永王谋反了?他不是受玄宗的命令在江东招兵买马,防范叛军进攻,还要和太子李亨协同,动线西线两面夹击,彻底摧毁安禄山的反叛势力么?

主人和李十三还计划着去蜀地隐居,把近些年的诗稿好好整理刊刻一下,也算是对主人在长安的一个总结。

一路从长安流放至此,无论是押解他的衙役还是戍长王五,对他都充满了恶意,主人到底犯了什么天条,遭到如此连带。

“对了,路上听衙役们说,要把主人和我分开流放,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没有我在身旁,主任连换洗的衣服都不知道整理,唉!”

李十三心理念叨着,担心主人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心情恢复了,身体也就恢复的快,尤其是手上的伤,恢复的最快,己经不影响使唤了。

就是身上的创伤受了冻,还有断断续续的脓液流出或结痂。

不过老吴头送来的一包用破旧羊皮包起来的灰黑色粉末,称其为历年戍卒们都用的止血消肿散确实还有点疗效,药剩的也不多了,省着点用吧。

烽燧守卒,没有敌兵进攻,没有游骑骚扰,有口热的谷粥果腹,就是静好的一天了,眼看残阳又挂到了烽燧后,李十三想着想着,心中五味杂陈,便拿起身边箭镞,翻开草堆,在墙角下刻上一行:

遥念主人途何舛,

书稿犹存意难开……

而后他将箭镞一扔,又瘫倒在草堆上,继续望着屋顶出神,今晚轮到他们屋的戍卒打更了,他受伤最重,同袍为了照顾他,让他排到了首位,那个时候天气不是最冷的时间,人也不困,不会出差错。

“晚上还要打更,再眯会吧。”

李十三裹了裹破毯子,勉强隔开了从墙缝和草棚的罅隙里钻进来的寒风。

当他提着破旧的梆子,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城墙时,月光洒在城墙上,显得格外清冷。

刚入夜,远处还能听到动物窸窸窣窣跑动觅食的声音。李十三循着声音眯着眼盯着那边的动静,身体恢复点了,没有受伤的右耳朵好像听力更好了呢。

“铛——”

“铛——”

烽燧内部的打更不想沿着前线巡逻,内部打梆子,声音低但是回音长,能稍微让休息的人心情放松一点。

巡逻的时候要敲锣,声音大、穿透力强,尤其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周边的同袍也听得清。

“嘚嘚嘚”

“嘚嘚嘚”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李十三心中一惊,揉揉眼睛,仔细望去。只见一群黑影在月光下疾驰而来,数量不少。

梆子声突然就紧了起来,他提起一口气,大声呼喊:

“有敌袭!有敌袭!”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戍卒们听到警报后,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从各自的土屋中狂奔而出。他们来不及穿好盔甲,有些人连鞋子都没穿,匆忙抄起身边的武器,往城墙上爬去。

王五骂骂咧咧的系着腰带往外跑,嘴里还不断吐着劣酒气,他不断地催促着其他戍卒加快速度,同时心里暗暗祈祷着敌人还没有来得及攻城。

当王五赶到城墙上时,他看到戍卒们己经迅速地到位了,有的手持长矛,有的拉满了弓弦,还有的则在紧张地搬运着石块和箭矢。

边塞军人该有的素质虽然被风沙打磨的颓废,要紧的关头还得紧起来。

王五见状,心中稍安,他立刻开始指挥众人,让他们保持警惕,密切关注城下的动静。

黑影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是一群游骑。他们身着奇异服饰,手持长刀,气势汹汹。游骑们在城下勒住马,为首的一人用生硬的汉语喊道:“快打开城门,否则杀无赦!”

王五冷笑一声,喊道:“妄想!你们休想攻破这城墙!”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突然,游骑队伍冲着烽燧上的戍卒拉弓搭箭,但是也没看出来是非要进攻或者取人性命,戍卒们低着头死命的躲避飞矢。

“哈哈哈哈”

游骑队伍又是一阵狂笑,隐约听着“瞧这帮土狗,经不住爷爷们这样吓唬吧!”

“哈哈,吓你们的!”

“回营地,拿上刚才打的那只黄羊,烤了下酒!”

“哈哈哈”

为首的游骑笑够了,又喊道:“我们今日只是路过,无意攻城,不过看你们这紧张的样子倒也有趣!”

……

戍卒们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被戏弄了,个个气得满脸通红。王五更是怒目圆睁,大骂道:“无耻之徒,竟如此戏耍我们!”

可游骑们却笑得愈发大声,在墙外策马盘旋。李十三心中也窝着一团火,但更多的是无奈,他们这些戍卒在这里苦苦坚守,却被人如此戏弄。

就在这时,一名游骑突然扬鞭,朝女墙射来一支箭,不过只是钉在了女墙上。游骑们见状,又是一阵哄笑,随后调转马头,扬尘而去。留下城墙上的戍卒们,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中满是愤懑与憋屈。

吐蕃游骑就像一阵龙卷风,带给城堡里戍卒们一脸的稀碎土石就刮没了……

待游骑彻底消失后,王五恨恨地啐了一口,骂道:“下次让我抓住你们,定不轻饶!”说罢,便让戍卒们各自归位,该站岗站岗,该睡觉睡觉。

“算你小子守规矩,没偷懒,倒还机警,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啊!”

王五临回屋前那声吼叫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带着惯有的粗鲁和那点令人不快的戏谑。李十三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尝到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忘了?’ 他心底嗤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着刚刚解下的冰冷弓弦。

那粗糙的触感瞬间将他拉回押解路上的血腥一幕——那个凶狠扑来的吐蕃游骑,喉间喷溅的温热,自己手中横刀刺入骨肉时沉闷的滞涩感……

王五确实忘了,或者根本不屑记住。他更不知道,自己口中那个“只会写诗”的主人,月下舞剑的身姿是如何的惊鸿照影,那柄看似风雅的佩剑,饮过的血未必比边关将士的刀少。而李十三,既是那诗酒风流的仆从,更是那剑影寒光下打磨出来的弟子。

“吐蕃狗……”

他低声重复着王五的话,声音被风扯得细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冽。刚才那队游骑的进退,透着股刻意的试探和挑衅。是佯攻?是疲敌?还是大军压境前最后的一次窥探?

“故布迷阵……”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握住了那根硬木梆子。笃、笃、笃……梆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响起,节奏却有些凌乱,远不如平时那般沉稳有力,透露出敲击者内心的凝重和疑虑。

“今晚怕是没人能安睡了吧。” 这句话更像是对着无垠的旷野和渐起的寒风说的。他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清醒。

夜风更急了,卷着更大的沙砾抽打在冰冷的垛口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也抽打着他在外的皮肤。他微微侧过脸,下颌线绷紧,任由风沙在脸上留下微痛的痕迹。这风,像极了主人偶尔兴起时,在庭院中舞剑带起的凌厉气流。

“这群疯子...”

李十三低声咒骂,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梆子上粗糙的木纹,指关节处还留着刑讯时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

风越来越大,裹挟着远处戈壁的寒意扑面而来。李十三打了个寒颤,这才注意到天边不知何时己聚起厚重的乌云,像一块脏兮兮的毡毯,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吞噬着星光。

“要变天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旷的城墙上。

回到土屋时,李十三发现草堆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沙土。他用手胡乱扫了扫,沙粒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响,像无数野兽在黑暗中嚎叫。草棚顶的缝隙间不再有阳光漏下,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李十三蜷缩在草堆上,身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老吴头给的药粉,摸索着从怀中掏出那个破旧的羊皮包。

药粉己经所剩无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倒出一点,敷在腰间最严重的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主人现在会在哪里呢?”这个念头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李十三闭上眼睛,试图想象主人的面容,却发现记忆己经模糊。他只记得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和那双修长的手——能写出最漂亮诗句的手。

屋外的风声突然变得狂暴,土屋的木板门被吹得砰砰作响。李十三警觉地睁开眼,看到门缝里己经开始渗入细雪。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身体抵住摇晃的门板,手指冻得发僵。透过门缝,他看到外面己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暴风雪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该死!”李十三咒骂着,用尽全力才把门固定好。他转身时,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额头上——草棚顶开始漏雪了。很快,屋内各处都响起了滴水声,草堆渐渐被打湿。

李十三知道,在这样的暴风雪中,湿透意味着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李十三终于堵住了主要的漏缝。他瘫坐在勉强保持干燥的一小块草堆上,浑身发抖。

“哐当”,

土屋的破门被推开了,一个白天打过照面的戍卒拿起了李十三脚下的梆子:

“赶紧眯一会吧,下半夜我值守。”

这个戍卒应该是人缘不错,里里外外摞了好几层麻衣,之前王五甩给老吴头的破羊皮袄也被他用麻绳紧紧的绑在身上。

“大伙还是不放心,这种天气,鬼知道那伙吐蕃狗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戍卒抱怨着出了土屋。土屋里几个戍守年限常的老卒己经裹紧了毯子打起了鼾声。

终于是平安的一夜!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是厚厚的白雪把麻亮的戈壁己经印的白亮,李十三迷迷瞪瞪窝了一夜,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睡没睡着。

太阳终于出来了。

李十三起身,抖落身上的草屑,走出土屋。只见外面银装素裹,狂风裹挟着暴雪,如猛兽般肆虐。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一脚踩下去,便没到了小腿。要在这么厚的雪中中行走,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昨夜的风雪来的太突然了,在平常与这恶劣环境的长期对抗中,戍卒们也总结出了不少经验。

他们知道,在暴风雪来临前,要提前用羊皮和麻絮堵住土屋的缝隙,防止风雪灌进来。外出巡逻时,要穿上多层麻衣,再裹上羊皮袄,用麻绳紧紧绑住,这样才能抵御刺骨的寒冷。

他们还会在鞋子里垫上厚厚的干草,避免双脚被冻伤。而且,为了防止在茫茫雪地里迷失方向,他们会在沿途插上树枝作为标记。

都快立春了,这边还有这种大雪,己经起来的戍卒们自发准备着柴草,清点着粮草。

几个年轻的小卒跑前跑后收集起来昨夜吐蕃游骑射进的箭矢,这些都能备着继续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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