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春光明媚，屋内满室冰霜。
季允迦怒极反笑：“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呢？迟珏你告诉我，我何错之有？”
就因为她姓季，前世他便要那般践踏她。
迟老夫人送她去庄子时，他可曾有一丁点儿不忍。
迟珏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心慌不己。
他本想先瞒着她，补偿她，可这几日祖母总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她是聪明的，自然会多想几分。
只是迟珏没有料到，她能这么快参破里面的事。
前世，她总凑到自己身边，一副单纯温婉的模样，他以为她该是知道季迟两家的恩怨的，却还要端着一副无辜的脸来讨好自己。
那时，他只觉得她虚伪至极，觉得季家人没一个好人。
后来，看出她真的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以为季家果真瞒着她，再后来。
她和林云裳斗了起来，闹得侯府鸡犬不宁，那时他想，她的美好果然是装的。
可前两日枭鹰带回消息，查了当年两家婚嫁的事。
季允迦是无辜的，她甚至不知道她大伯和迟家的瓜葛，她更是被人当做替罪羊推出来顶罪的。
原本祖母是让季贼的亲生女儿嫁来迟府的，可季允迦的大伯一家，岂是良善之辈。
他们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陵州，更是知道他女儿嫁进侯府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最后，他们把无父无母，年岁相当的季允迦推了出来。
嫁来侯府那日，看得出来她是欢欢喜喜嫁进来的。
“你听我说。”迟珏把她扶起来，想解释。
季允迦一点点扒开他的手指。
眼泪克制不住决堤一般滑落。
迟珏伸手想给她擦拭眼泪，被她闪身子躲开，只接住两颗烫手的泪水。
“新婚夜，你说与我永无琴瑟和鸣之日，我固执，我不信，后来，你给了我一纸和离书，我哭肿了眼，最后只悄悄把它烧成灰烬……”
季允迦红唇轻启，说的却是些干涩过往，心里那棵曾繁茂的树，空留几片凋谢的叶子。
她的心，彻底的空了。
“你别哭。”迟珏袖下的手蓦地收拢，他不明白为何季允迦的反应如此之大。
明明一切都还来得及。
季允迦摇摇头：“迟珏，给我一纸放妻书吧。”
季允迦现在只想逃，逃离侯府，逃离迟珏，逃离陵州。
她活在了被人编织的网里，若不是这辈子偶然得知这消息，她的两辈子都白活了。
迟珏瞳孔骤缩，眼底划过一抹惊慌。
“父辈之错，本不该牵扯你我，何来放妻一说！”他素来清越的声线竟染了沙哑。
季允迦自嘲笑道：“不该牵扯，也牵扯了不是？”
迟珏也委屈，难言的苦涩席卷着他的胸腔，可他说不出口。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季允迦，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你既是我的妻，便一辈子都是！”
这一世，他与林云裳的一切都没发生，她也还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儿，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他不知，季允迦亦是重活一世的人，上辈子的怨和屈她是带着回来的。
迟珏说完，仓皇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东苑。
葵嬷嬷进来时，季允迦抹了把眼泪
可怜兮兮道：“嬷嬷，我好累啊……”
＊＊
老夫人越发严重了，己经到了流口水的地步。
季允迦有了迟珏应允，再未踏足松鹤斋，称病养着。
院子里，阿蓉她们让人支起来一架秋千。
还很用心的在秋千架上绑了花藤。
今日的阳光很暖，春风送来凉意，季允迦靠在秋千上，阿蓉悠悠推了她两把，嘴上念叨起各院的事。
“小姐，马氏和秦姨娘又闹到咱院里了，被葵嬷嬷赶了出去。”
“林云裳这几日没人管着，天天守在老夫人床边，这老夫人说不出话来，也开不了口撵她了……”
“还有，西爷回来了。”
季允迦听着前两个，并无多大反应，倒是听闻迟照临回来，有些意外。
自那日他说自己荷包绣得不好后，便消失了许久。
除了李妈经常过来给她送各式各样的点心外，北苑的人极少出来走动。
她还向李妈打听了下他的消息。
李妈说迟照临就是这个性子，爱出门溜达。
两人正说着话，阿常来了。
“夫人安好。”
他躬身行礼，季允迦淡淡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阿蓉狠狠剜了他一眼。
阿常瞥了阿蓉一眼，心里那个苦啊。
侯爷和夫人的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他也是被殃及的池鱼，阿蓉咋就不理解他心里的苦呢。
“夫人，这是侯爷吩咐小的送来的，里面是侯府所有的地契，侯爷说了，老夫人需养着，这些便交给夫人打理了，里面的铺子田庄，夫人您若是看上哪处，便划到您名下……”
阿蓉推秋千的手倏然顿住，不可置信地望了阿常一眼。
她没听错吧，侯爷这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吃了撑的。
阿常面上很淡定，鬼知道他接到侯爷的话时，还以为自个听错了呢，他还懵懂反问了侯爷一句是不是搞错了。
嘶，阿常嘴角一咧，方才被踹的肉还疼着呢……
季云迦道：“我也病着呢，你且拿回去吧，待我好些了，再挑也不迟。”
拿中馈来拴她吗？想得美，
她自问前世在侯府在庄子还不够累不够操劳吗？这辈子她只想躺着数银子，可不想给人当老妈子。
阿常被阿蓉撵着出去。
季允迦阖着眼，用足尖抵着地面向后划动，春日的风掠过耳垂，她松开脚踝，整个人缓缓荡高。
秋千升到最高处，失重感化作一道电流，胸腔震颤。
她攥紧秋千链绳，任由心脏在肋间剧烈冲撞，她喜欢这个感觉，这种剧烈活着的感觉。
只是，越荡越高，一时停不下来，季允迦有些慌了。
“阿……”她刚想唤人。
背后伸出一双手稳住了秋千。
接着便是那腔调散漫，脸上透着几分轻傲的人。
“嫂嫂荡这么高，不怕摔进野男人怀里？”
声音似是贴着耳朵说一般，季允迦忙揉了揉发痒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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