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间气氛凝滞。
老夫人被赵嬷嬷连珠炮般的诘问逼得节节败退。
而她娘家秦家，是她嫁进侯府一点点帮扶着从偏僻小县走出来的。
她的家世是她的污点，但如今她的娘家己然在陵州站稳了脚跟，谁人敢说一句秦家泥腿子，上不得台面。
如今她侯府嫡亲孙子，更是难得的人才，日后的官运绝不会停滞于此。
可这赵嬷嬷说什么。
她说那孽障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皇商，那可是国库一般的存在，大雍朝。
依旧履行士农工商的传统。
等级之下，商人地位低下，可皇商另当别论，“商”冠上“皇”字，凭借特权打破限制。
新皇五年前，正值国库空虚，朝中大臣欠朝廷的烂账难算难清。
皇商，可就是救命稻草。
皇商因特殊性，律法常将其视为“正式官员。”
她编排官员，便是大不敬！
老夫人脸色几经变幻。
那浪荡子竟有官身。
赵嬷嬷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账册：“大雍八年，秦家遭灾，老夫人私用迟家名义放印子钱，换了三千石粮食和救济财物；大雍九年，老夫人变卖迟家半数铺子，为秦家老爷换来个七品官阶；大雍……”
“住口，你你……”老夫人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趔趄着就要上前去夺赵嬷嬷手上的账册。
这些事，这狗奴才从何得知？
不，是迟照临那孽障从何得知？
盛嬷嬷忙扶住老夫人颤抖的肩头，两人都吓得毫无血色。
“老夫人还是擅自珍重的好，免得这些阴私摆到明面上，那时，迟府上下，宗族之内，只怕老夫人再难立身！”
……
两个嬷嬷离开后，老夫人当即跌在地上，一脸灰败。
“完了完了，这些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泄露出去的？”明明那些账房先生，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处死了。
若这些烂谷子的事被抖了出来，侯府只怕要变天了。
盛嬷嬷也知事情不妙，开解道：“老夫人，西爷应当是想在侯府安生过日子，别忘了，他也是侯府的一员。他要想您宽待他，您娇纵他一些又何妨？”
老夫人眼中晦暗渐退：“这孽障万不能留！”
盛嬷嬷心惊，西爷确实不像大爷二爷那般，庸碌顺从，西爷这性子，是匹难驯的烈马。
“您往好的想，总归西爷也不落家，可他却有个皇商的头衔。”盛嬷嬷宽慰道。
老太太咬牙：“此事从长计议。”
北苑。
李妈和赵嬷嬷一路走来，见侯府里的下人窃窃私语，那话里话外，都瞧不起她家爷。
“这侯府倒是好大的规矩，连下人都敢随意编排主子。”赵嬷嬷冷着脸。
李妈颔首：“就是啊，爷一个人在侯府，定是哪哪都不顺，好在如今咱们来了。”
赵嬷嬷想到什么，忽然吩咐婢女道：“把那五箱东西抬去东苑。”
李妈也才反应过来，爷有交代，她们来侯府最大的目的不是与老夫人针锋相对，爷不在乎老夫人的冷眼相待，倒特意吩咐她们看顾好东苑那位夫人。
真是奇了。
赵嬷嬷却知晓其中深意。
只是感慨物是人非啊。
东苑。
当五箱金银珠宝摆放在主屋时，葵嬷嬷和几个小丫头都傻眼了。
金器：金碧辉煌。
银器：银辉熠熠。
玉器：润如凝脂。
宝石：霞光流转。
珍珠：宝光内敛。
雕金错彩，掐丝珐琅，玲珑剔透，价值匪浅。
首饰，器物，还有特殊珍品，真叫人看不过来。
“给夫人见礼了。”赵嬷嬷携下人一起到东苑。
“老奴是西爷跟前伺候的嬷嬷，这位是照顾西爷膳食的李妈。”
季允迦打量着两位气度内敛的嬷嬷。
两位嬷嬷也悄然打量着她。
来前，西爷早把侯府的格局人事让人详细报给了她们。
听闻这位侯府夫人在侯府是个小可怜，在侯府处处受制于人。
她们还以为是个大气不敢出的小软包子。
没成想，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李妈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来来往往无数的宫妃，眼前这位夫人，颜色绝世啊。
那侯爷也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个美娇娘不爱。
赵嬷嬷则暗骂侯府不地道。
“两位嬷嬷远道而来，若是屋里缺什么，便让下人来告知我一声，这点事，我还是能办的。”
两人往这一站，季允迦便知晓两位嬷嬷不简单，但对她没有敌意。
迟照临的人，自然是好的。
“那可就麻烦夫人了，少不得日后要经常过来叨扰夫人……”
西房来人，还带了几大箱子金银珠宝给东苑的事很快传至侯府各院。
大房马氏气得站立不稳，跌在花坛里。
“西房藏得可真是深呐，竟然是皇商，那得有多有钱呐！”大房长子迟杰连扶都懒得扶一下马氏。
“你说说你，咋这般没有远见呐，老三媳妇咋就这般好运，当初要是你也去探望探望那小子，或者照顾一二，这五箱子宝贝，再怎么着咱们大房也能分一箱了？”
“哼，是谁不让去沾边的，说是怕遭老夫人不悦的，如今瞧见人家的珠宝，反倒怪我来了。”马氏被婢子扶起来，本就生气，听了她丈夫这话，更生气了。
两人掰扯好一会儿，开始把主意打到东苑头上了。
这么多好东西，三弟媳应该会给各房孝敬一些吧。
他们大房啥都不缺，就缺钱。
二房也打着小主意。
二房长子迟文，是个身子孱弱的，常年用药吊着，平日里府内有个大小事宜，都不让他出去瞎晃悠，老夫人明里暗里嫌他晦气。
饶氏又是个性子软弱的，有什么主意，只敢两夫妻暗地里合谋，可谋也只是嘴上谋，要真让她去做，她事没做成倒先露馅了。
“以后你多和老三家的走近些。”迟文道。
饶氏点点头又摇头：“老夫人和大房都不喜她，更重要的是她不得侯爷欢心，咱们还是别与她走得近吧。”
“哎，再瞅瞅看吧，等另外两个进府了，咱们再做打算。”
“老爷，家里的铺子又倒闭了一个……”
两人双双：“诶。”了声。
奢椒院。
林云裳绞着帕子。
打探的婢子回来禀了松鹤斋和东苑的事，林云裳一阵眼红。
还以为是个草包，不料大小还是个皇商呢。
迟照临和季允迦过得好，她就心里这那的不是滋味。
“母亲，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听说秦氏和肖氏的事，老夫人还另有打算。”
李玉淑沉吟：“若秦氏被抬做平妻，你以后就算被侯爷收了房，也难熬出头了。”
老夫人要把秦佳月抬平妻的事，还是林云裳前去佛堂不小心偷听来的。
这样一来，即便日后季允迦没了，那也是秦佳月上位，而后若是秦佳月没了，剩下的妾到死也只能是个姨娘。
不行，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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