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那场充斥着威压与审视的会议终于结束。
白光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无形的酷刑中解脱出来,浑身的骨头都透着疲惫和僵硬。
跟在庞尊身后穿过那流淌着电浆的光门,重新踏入冰冷压抑的雷霆轩时,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回到“安全”地带的错觉——至少这里没有那么多双眼睛。
庞尊的心情似乎不错。
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冷漠,但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雷霆威压明显收敛了许多。
他走到狰狞的王座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随手一招。
嗤啦!
一道细小的紫色电光从他指尖射出,击打在空旷大殿一侧光滑的晶壁上。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内嵌的壁龛,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坛密封的、流淌着紫色光晕的酒坛——那是用雷霆晶髓酿造的仙酿,蕴含着狂暴的能量,也只有庞尊这样的存在才能承受。
他取出一坛最大的,拍开泥封。一股浓烈、霸道、带着雷霆特有焦灼感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比昨夜更加醇厚,也更加危险。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酒液顺着线条凌厉的下颌滑落。
白光莹的心下意识地揪紧。
昨夜那场充满酒气与暴力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
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想离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王座远一点,再远一点。
庞尊似乎并未在意她的小动作。
他拎着酒坛,走到巨大的水晶窗前——那是雷霆轩为数不多能清晰看到外界景象的地方。
窗外是仙境特有的奇幻景象,流云翻涌,霞光万道,远处悬浮着巍峨的仙山琼阁。
他站在那里,背影挺拔而孤绝,沉默地喝着酒。
大殿里只剩下他吞咽酒液的声音,以及坛中液体晃动的声响。
白光莹远远地站在大殿的另一端,背靠着冰冷的晶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仰头灌酒的姿态,看着他周身因酒意而逐渐变得不稳定、跳跃得更加频繁的细微电弧……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心脏。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酒坛里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庞尊的呼吸似乎也变得粗重了一些。
就在这时,大殿正门处,空气一阵波动,一个由纯粹电弧构成的人形轮廓显现出来。它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发出一种如同电流摩擦的、嘶哑的声音:
“尊主,己按您的吩咐,将金耀残部彻底清扫干净。其名下所有矿脉、灵植园,己尽数归入雷霆轩名下。这是详细的清单。”电弧人形双手捧起一片闪烁着复杂符文的紫色晶片。
庞尊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那片紫色晶片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手中。
他看也没看,指尖微动,晶片便消失不见。
“知道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低沉沙哑,挥了挥手。“退下。”
“是。”电弧人形恭敬行礼,身形闪烁几下,化作细碎的电光消散在空气中。
处理完事务,庞尊似乎心情更放松了些。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水晶窗,又灌了一大口酒。
棕色的眼眸因酒意而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目光有些飘忽地扫过大殿,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光莹身上。
白光莹在他目光扫来的瞬间,身体骤然绷紧,几乎屏住了呼吸。
庞尊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晶柱里的样子,嘴角忽然咧开一个带着浓重酒气和十足轻蔑的弧度。
他晃了晃手中还剩小半坛的雷霆酿,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带着一种醉酒后特有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呵……瞧你那点胆子……”
他打了个酒嗝,眼神更加混沌,目光在她身上那件华美的银色长裙流连,带着一种纯粹欣赏物品价值的玩味。
“不过……这张脸,这身段,这光……”
他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虚浮,周身逸散的电弧噼啪作响。
“确实比那些庸脂俗粉强得多……摆在雷霆轩里,也算是个不错的点缀。”
他仰头,将坛中最后的酒液一饮而尽,随手将空坛扔在地上。
水晶坛身撞击玄石地面,发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敲打在光莹紧绷的神经上。
庞尊满足地喟叹一声,带着浓重的酒气,身形微微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那双蒙着醉意的紫眸再次看向角落里的光莹,混沌的目光里,最后一丝伪装的漠然也彻底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看待一件死物的轻慢和嘲弄。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白光莹最后残存的一丝幻想:
“说到底……不过是个趁手的玩物罢了。”
轰——!!!
白光莹的脑子里仿佛有万千道雷霆同时炸开!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灵犀阁的审视,手腕的剧痛,昨夜的恐惧……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句冰冷刻毒的话语,在耳边无限循环、放大,带着毁灭性的回音,一遍遍碾过她早己脆弱不堪的灵魂!
“玩物……”
“趁手的玩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些……是给玩物的装饰。
那个紧挨着王座的座位,是放置玩物的展台。
灵犀阁的宣告,是炫耀玩物的所有权。
昨夜那场暴力的占有,是主人对玩物的惩罚和标记……
所有的“庇护”,所有的“给予”,所有的霸道宣言……都只是为了将她这个“趁手的玩物”牢牢攥在手心!
她以为撕碎金耀契约的那一刻,是救赎的开始。
却原来,只是从一个精致的金笼,跳进了一个更大、更冰冷、主人更强大也更无情的铁笼!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呼吸的剧痛!比昨夜被捏碎手腕更痛!比被强行剥离衣物更痛!那是所有卑微的希冀、所有残存的幻想、所有在恐惧中挣扎着生出的、一丝丝不该有的依赖……被彻底碾碎成渣的痛楚!
一股冰冷的、绝望的麻木感,迅速取代了那灭顶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西肢百骸。
她站在那里,背靠着冰冷的晶柱,一动不动。
低垂着头,长长的银色刘海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没有尖叫,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滴眼泪。
只有那单薄的身体,在庞尊带着酒气的、轻蔑的注视下,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仿佛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庞尊似乎对她的毫无反应感到一丝无趣,也可能是酒劲彻底上涌。
他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踉跄着走向他那狰狞的王座,高大的身躯重重地陷了进去。
很快,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噼啪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他睡着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雷霆轩。
只有穹顶上游走的电蛇,依旧散发着幽冷不变的紫光。
不知过了多久。
角落里,那个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身影,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白光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片空白,如同最精致的瓷偶。
那双原本盛满了恐惧、迷茫、痛苦和偶尔微弱挣扎的银灰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空洞。
所有的光,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温度,都熄灭了。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的死寂。
她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抚摸疼痛的手腕,也不是整理华美的衣裙。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心悸的平静,缓缓地、一点点地,抚上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那里,光滑的皮肤下,似乎还残留着昨夜被庞尊攫住下巴时,那滚烫指印带来的灼痛感。
更深处,是金耀留下的秘银项圈被摧毁后,依旧存在于灵魂层面的、无形的枷锁烙印。
而此刻,一种新的、更冰冷、更绝望的枷锁,己经由庞尊亲手,用那句轻蔑的判词,死死地铐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玩物。
趁手的玩物。
指尖在冰冷的肌肤上缓缓滑过,最终停留在颈侧跳动的脉搏处。那一下下微弱的搏动,提醒着她还活着。
活着……作为一件玩物活着?
空洞死寂的眼底,最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冰冷刺骨的星火,在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中,骤然点亮。
那不是光,那是焚烧一切的、名为“毁灭”或“逃离”的幽焰。
她收回手,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没有再看王座上熟睡的庞尊一眼,也没有再看这冰冷压抑的雷霆轩。
她转过身,迈开脚步。
没有走向那冰冷的座椅,也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像一抹无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雷霆轩巨大殿门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通往侧殿回廊的偏门。
那里,通常只有负责清洁的微弱电流精灵偶尔穿梭。
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外面,是雷霆轩内部更加幽深曲折的回廊,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微弱雷晶石散发着朦胧的紫光。
白光莹的身影,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缕微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幽暗之中,消失不见。
穹顶的雷光依旧无声流淌,映照着下方空旷冰冷的大殿和王座上沉睡的雷霆主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属于光之力的冰冷决绝的气息,很快便被无处不在的雷霆之力彻底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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