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在死寂的深渊底部回荡，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林默单膝跪地，左手深深抠入冰冷滑腻的沉渊岩层，覆盖着暗红近黑肌肉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新生的暗金色骨茬刺破皮肤，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沉渊特有的阴寒与浓郁的血腥味，每一次呼气都喷吐出淡淡的、混合着混沌气息的灰白雾气。
丹田内，那混沌漩涡的旋转速度己从最初的龟爬，提升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频率。每一次旋转，都如同沉重的心脏搏动，将冰冷、粘稠、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混沌力量泵向西肢百骸。新生的肌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贪婪地吸收、强化。皮肤下，暗红与暗金交织的光泽流动，那些细微的暗紫色沉渊烙印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蔓延、加深，散发出与这片古老深渊同源的冰冷法则气息。
力量！
一种冰冷、沉重、带着原始吞噬欲望的力量，正在这具残破之躯内复苏、咆哮！
左眼的血光粘稠欲滴，瞳孔深处倒映着周围疯狂退却的阴冥尸藓暗影。那些蠕动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阴影，此刻如同受惊的蛆虫，拼命地缩向嶙峋怪石的缝隙深处，再不敢有丝毫异动。方才那狂暴的吞噬，彻底击碎了它们的贪婪，只留下源自本能的、对更高层次掠食者的恐惧。
【“…混沌初成…噬生归墟…”】邪物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虚弱到了极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震惊、忌惮，甚至…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沉渊…在…注视…你…”】
沉渊在注视？
林默布满暗紫纹路的胸膛微微起伏，左眼血光冰冷地扫过无边的黑暗。这片死寂的深渊，本身就是一种意志。他吞噬秽物，重塑己身，如同在这片亘古死寂的法则之网上，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将自己这具非生非死的异类，牢牢地“钉”在了这里。他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沉重的“视线”，冰冷、漠然，如同观察着实验皿中发生异变的微生物。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沉重、仿佛蕴含着整个沉渊亿万年死寂精华的冰冷气流，如同苏醒的太古冰原最深沉的一次呼吸，毫无征兆地…从深渊的最底层，无声无息地席卷而上！
沉渊之息！
但这一次，它的目标，似乎不再仅仅是这片区域的法则烙印。那冰冷的洪流，带着一种清晰的、如同潮汐锁定般的精准，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将刚刚完成初步重塑、散发着混沌吞噬气息的林默…彻底淹没！
冰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仿佛连思维、连存在本身都要被这股纯粹的死亡法则彻底冻结、同化！
林默的身体瞬间僵硬！刚刚流淌着混沌力量的经脉如同被灌入了万载玄冰，运转骤然凝滞！丹田内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在这股极致法则的压制下，如同被投入了黑洞，旋转速度猛地一滞，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崩裂迹象！
“呃…” 他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左眼的血光被压制得只剩下微不可查的一点星芒！刚刚获得的力量，在这片古老深渊的本源意志面前，依旧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迫与冻结中——
轰！！！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意志，猛地从林默灵魂最深处炸开！是左眼烙印深处，那被沉渊法则反复淬炼、早己与混沌漩涡融为一体的混乱庚金煞气！是那源自万化孽傀烙印的、永不屈服的凶性与疯狂！
“吼——！！！”
一声无声的灵魂咆哮响彻意识！混沌漩涡核心——那一点被极致淬炼的暗红精粹，在死亡的威胁和凶戾意志的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
嗡！！！
混沌漩涡非但没有被彻底冻结，反而在沉渊法则的极致压迫下，如同被锻打的精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抗力量！旋转速度在凝滞了万分之一瞬后，竟…强行逆势提升了一丝！
一股混合了混沌吞噬、庚金锋锐、以及沉渊烙印死寂的奇异力量洪流，从漩涡中轰然爆发！硬生生地在身周那粘稠如实质的沉渊之息洪流中…撑开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混沌力场！
这力场只有尺许范围，如同一个不断扭曲、湮灭又重生的微型风暴眼！沉渊之息那冻结万物的力量被力场边缘疯狂旋转的混沌能量撕扯、分解、部分…吞噬！虽然依旧冰冷刺骨，虽然混沌漩涡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林默的意识，在这力场的守护下，竟短暂地挣脱了彻底的冻结！
他猛地抬起头！左眼那点血光如同燃烧的星辰，穿透粘稠的黑暗，死死盯向沉渊之息袭来的方向——那无底深渊的最深处！
就在他目光投去的刹那！
一点…光？
不！那不是光！
那是一点纯粹的、极致的…暗！
在沉渊之息那粘稠的黑暗洪流深处，一点比周围黑暗更加深邃、更加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视线和感知的“绝对之暗”，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他激射而来！
这点“绝对之暗”出现的瞬间，林默的灵魂深处警兆狂鸣！一股比面对墨鳞老祖、比面对清虚诛邪剑阵更加纯粹、更加无可抵御的死亡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那并非能量的毁灭，而是…存在层面的彻底抹除！
【“…葬…魂…指…！！”】邪物的意念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尖啸！【“…沉渊…意志…化身…逃！！！”】
葬魂指？！沉渊意志化身？！
逃？往哪里逃？！
那点“绝对之暗”的速度超越了思维！在林默看到它的瞬间，己然穿透了沉渊之息的洪流，无视了他身周那微弱的混沌力场，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出现在了他眉心…三尺之外！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扭曲！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抹杀一切“存在”的死寂法则！
林默左眼的血光被那点“绝对之暗”映照得瞬间黯淡！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机，都在这一点“绝对之暗”面前飞速流逝、冻结、归于彻底的虚无！刚刚撑起的混沌力场如同肥皂泡般无声湮灭！丹田内的漩涡旋转几乎停滞！
死亡的帷幕，己然落下！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抹除、存在即将归于虚无的最后一瞬——
林默那被极致死亡压迫的灵魂最深处，那一点由混沌漩涡锚定、经历了沉渊反复淬炼的灵魂之火核心，在绝对的“无”面前，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纯粹的一缕…不甘！
“不——！！！”
一声源自存在本源的无声呐喊！
嗡！！！
他右手那枚冰冷死寂、布满细微裂痕的戒指，在这缕纯粹到极致的不甘意志刺激下，在即将被“葬魂指”彻底抹除的生死关头，其表面最核心、最复杂的那个暗红色符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力量！不是吞噬！
而是一种…共鸣！
一种与那点激射而来的“绝对之暗”深处，某种极其隐晦、却同源的…沉渊死寂法则的…共鸣！
这点共鸣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
就是这微乎其微的共鸣，如同在绝对光滑的镜面上投下了一粒尘埃！
那点激射而至、蕴含着抹杀一切意志的“葬魂指”，在即将洞穿林默眉心的万分之一刹那…轨迹…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决定生死的…偏转！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冰面！那点“绝对之暗”擦着林默的左侧太阳穴…激射而过！
没有触碰！
没有能量爆发！
只有一股纯粹的、冻结灵魂本源的冰冷死寂气息，如同无形的剃刀，瞬间掠过！
“呃啊——！！！”
林默发出一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惨嚎！左眼那粘稠的血光如同被泼了强酸，瞬间黯淡、熄灭！眼眶周围烙印的暗金符文疯狂闪烁、扭曲，颜色瞬间变得灰败！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被“擦伤”的灵魂烙印，疯狂地侵蚀、冻结着他的意识本源！
剧痛！那是灵魂被撕裂、被冻结的痛苦！远比肉身之痛强烈万倍！
他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着，口鼻中溢出暗金色的、带着冰碴的血沫。丹田内的混沌漩涡在那股灵魂层面的死寂侵蚀下，旋转变得无比艰难，如同生锈的齿轮，随时可能彻底停摆。
那点“葬魂指”所化的“绝对之暗”，在擦过林默之后，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沉渊岩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沉渊之息的洪流缓缓退去，留下更加刺骨的冰冷和死寂。
林默瘫在冰冷的岩石上，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虚无中沉浮。左眼彻底失去了光芒，如同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翳，眼眶周围烙印的符文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灰白纹路。灵魂深处那一点本源之火，被一层厚重的、源自“葬魂指”的死寂寒冰包裹着，微弱地摇曳，仿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魂…伤…”】邪物的意念如同游丝，充满了后怕与极致的虚弱。【“…沉渊…意志…为何…偏…”】
为何偏转？
林默残存的意识捕捉到邪物的疑惑。是戒指最后那微弱的共鸣？还是…他这具被沉渊初步烙印、容纳混沌的残躯本身，引起了沉渊意志某种难以理解的“迟疑”？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还“存在”。以一种更加破碎、更加接近沉渊本质的“非生非死”的状态，存在着。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感知外界的右眼（左眼己彻底失去视觉），黯淡的目光扫过死寂的黑暗。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距离他不过十丈之遥，一块高耸的、覆盖着厚厚暗紫色苔藓的嶙峋怪石顶端。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矗立在那里。
那是一个女子。
身形窈窕，却笼罩在一件宽大的、仿佛由沉渊最深邃的黑暗编织而成的斗篷之中。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冰冷而完美的下颌，和一抹毫无血色的、薄如刀锋的唇。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与那块怪石融为一体。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迹象。就像…沉渊本身投下的一道影子。
但林默那被混沌漩涡淬炼过的感知，那源自灵魂烙印的剧痛，却清晰地告诉他——刚才那点差点将他彻底抹除的“葬魂指”，那点蕴含着沉渊意志化身的“绝对之暗”…源头…就是她！
女子微微抬起了头。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冰冷、漠然、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眸子，穿透了粘稠的黑暗，毫无感情地…落在了林默身上。
那目光，比“葬魂指”的擦伤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俯瞰尘埃、审视异物的纯粹漠然。
“沉渊的毒瘤…” 一个冰冷、空灵、仿佛不蕴含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首接在林默的灵魂深处响起，无视了他残破的耳膜。“…亦或是…开启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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