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冰冷的金属管壁紧贴着身体，灰尘呛入鼻腔，带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王磊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脆弱的耳膜。身后，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管道中无限放大，越来越近！
不是错觉！不是幻听！有人！而且就在他身后几米之内！对方显然也是极其擅长潜行的行家，动作放得极轻，但在如此狭窄、封闭、绝对安静的空间里，任何细微的摩擦都如同惊雷！
王磊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瞬间超频运转！对方是谁？是周强？还是另一个赵振江派来的清道夫？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是通风口暴露了？还是档案局内部有更深的眼线？
没有时间思考了！对方的速度比他快！在这样狭窄逼仄、无法转身的管道里，一旦被追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逃！必须立刻逃！
但往哪里逃？前面是通往档案库B区的未知区域，后面是步步紧逼的杀手！唯一的生机，就在刚才经过的那个T型岔口！另一条支路通向哪里？未知！但至少，能暂时摆脱身后的追兵！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王磊猛地将刚刚发现的那块染血的布片连同纽扣碎片一起塞进贴身口袋，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朝着来时的方向——T型岔口——拼命爬去！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但速度提到了极限！
“沙沙……沙沙沙……”
身后的摩擦声似乎顿了一下，显然也察觉到了王磊的突然加速。随即，那声音也骤然变得急促、密集起来！对方也加速了！追猎开始！
黑暗的管道变成了生死的角斗场。王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管道内壁的灰尘被剧烈搅动，呛得他几乎窒息。汗水混合着灰尘，从额头滑落，流入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距离T型岔口越来越近！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对方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五米……三米……一米！
就在王磊即将扑入T型岔口那个相对宽敞的拐角空间时——
“唰！”
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闪电般，猛地从他身后射出！瞬间撕裂了管道内的黑暗！
强光手电！
对方打开了强光手电！刺目的光柱如同利剑，狠狠刺在王磊的眼睛上！强烈的眩光让他瞬间失明，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
就是这致命的一滞！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狠狠踹在王磊的后腰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王磊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巨力向前踹飞，重重地撞在T型岔口拐角的冰冷金属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管道嗡嗡作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袭击者显然经验极其丰富，利用强光致盲加上精准狠辣的脚踹，瞬间瓦解了王磊的抵抗！紧接着，那强光手电的光柱牢牢锁定在王磊身上，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两只冰冷眼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狭窄的管道中猛地窜出，扑向摔倒在拐角处的王磊！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带着破风声，狠狠抓向王磊的咽喉！动作狠辣精准，意图一击致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王磊被撞得七荤八素，后腰剧痛，眼前还残留着强光造成的眩影。但千钧一发之际，他骨子里那股被逼入绝境的凶狠被彻底激发！三十年的血仇，父亲的沉冤，李成栋的惨死，郑国富的灭口，石匣的空置……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没有试图去格挡那只抓向咽喉的致命铁爪！那只会徒劳无功！在绝对的力量和位置劣势下，格挡就是死路一条！
他选择了最首接、最凶险、也最出其不意的反击！
就在那只铁爪即将扼住他咽喉的瞬间，王磊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一缩脖子，同时身体借着撞在管壁的反作用力，不退反进！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和爆发力，头颅如同攻城锤，狠狠朝着扑来的袭击者胸口撞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头槌！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在狭窄的管道里炸响！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王磊在如此绝境下会选择这种近乎自杀式的反击！他前扑的势头太猛，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闪避！胸口结结实实挨了王磊这记凝聚了所有愤怒和力量的头槌！
“呃！”袭击者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身体剧烈摇晃，抓住王磊咽喉的铁爪也因剧痛和失衡而偏离了方向，擦着王磊的脖颈划过，带出一道火辣辣的擦痕！
强光手电的光柱也因为袭击者的摇晃而剧烈晃动！
机会！
王磊忍着头部撞击带来的眩晕和剧痛，眼中凶光暴闪！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对方身体失衡、光线晃动的瞬间，他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陈默给他的、带有锯齿刃口的特种防水撬棍！
冰冷的金属触感给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根本不去看袭击者的脸，撬棍的尖端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借着身体前冲的余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刺向袭击者暴露在晃动光线下、因剧痛而微微弓起的右腿膝盖窝！
那里，是人体最脆弱的关节之一！神经密集！
“噗嗤！”
撬棍锋利的锯齿尖端，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厚厚的工装裤，深深扎进了柔软的膝窝肌肉和韧带之中！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刺破了管道的死寂！袭击者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抽搐起来！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下去，强光手电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金属管壁上，滚动了几下，光柱斜斜地照射在管壁上，映照出袭击者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部轮廓和那双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痛苦的惊恐眼睛！
鲜血，如同开闸的溪流，瞬间从被撬棍贯穿的膝窝伤口涌出，染红了深色的工装裤，滴滴答答地落在积满灰尘的管壁上。
王磊剧烈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后腰的剧痛，头部的眩晕，脖颈的灼痛，以及刚才搏命一击带来的巨大消耗，让他几乎虚脱。但他死死咬着牙，强撑着没有倒下。他拔出撬棍，带出一股温热的血箭，然后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冰冷的撬棍尖端依旧警惕地指着瘫倒在血泊中、不断发出痛苦呻吟的袭击者。
光柱照亮了袭击者因剧痛而扭曲的半张脸。那是一个陌生的、三十岁左右的男性面孔，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惊惧。王磊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对方的工装、鞋子……最终，定格在对方被鲜血浸透的右腿裤脚边缘——那里，露出了里面一截深灰色的、质地精良的毛呢裤腿！
省厅制服！又是省厅制服！
王磊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这身工装只是伪装！里面穿着的，才是他的真实身份！
“谁派你来的？！”王磊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地狱的审判，“赵振江？还是周强？！”
袭击者蜷缩在血泊中，剧痛让他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他死死咬着牙，眼神怨毒地盯着王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不说。
王磊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抓住袭击者染血的衣领，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对方工装内袋！
袭击者发出惊恐的呜咽，想挣扎，但膝窝的剧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力。
王磊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卡片。他掏了出来——是一张塑封的工作证！
借着地上手电筒的余光，工作证上的信息清晰可见：
**姓名：吴峰**
**单位：省公安厅警卫处**
**职务：一级警司**
**警号：XXXXXX**
省厅警卫处！一级警司！和门口那个周强同一个部门！赵振江的嫡系力量！
王磊的心沉到了冰点，又燃起了冰冷的火焰！果然！是赵振江！他派出了自己最核心的警卫力量，不仅要抹除痕迹，更要清除掉他这个最后的威胁！
就在这时！
“嗡……嗡……”
吴峰腰间一个被血浸湿的、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微光，显示着一个加密的来电号码！
王磊瞳孔骤然收缩！是周强？！还是赵振江本人？！他们联系不上吴峰，起疑了？！
吴峰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挣扎着想去抓通讯器！
王磊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抢过那还在震动的通讯器，毫不犹豫地狠狠砸向旁边的金属管壁！
“啪嚓！”
通讯器瞬间西分五裂！电路板和碎片飞溅！
吴峰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和怨毒。
王磊不再看他。他迅速在吴峰身上摸索起来。除了工作证和那个被砸碎的通讯器，没有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没有武器（可能潜入管道时没带），没有手机。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轻装上阵，只为执行灭口任务。
时间紧迫！通讯器被毁，对方很快就会察觉异常！支援随时可能到来！必须立刻离开！
王磊最后看了一眼瘫在血泊中、因剧痛和失血而意识模糊的吴峰，眼神冰冷如铁。他没有补刀，不是仁慈，而是留下一个活口，或许将来能成为撬开赵振江堡垒的一颗钉子。他迅速捡起地上还在发光的手电筒，强忍着全身的伤痛，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那个废弃设备间的通风口——拼命爬去！
这一次，他不再顾忌声音。速度！速度就是生命！他手脚并用，在狭窄的管道里疯狂爬行，灰尘呛得他剧烈咳嗽，后腰和头部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把证据带出去！
来时漫长的管道，此刻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仿佛缩短了许多。他终于看到了前方废弃设备间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出通风口，重重摔在设备间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自由的甘甜，也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不敢停留，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到窗边。楼下小巷里，陈默那辆灰色的面包车如同忠诚的猎犬，静静地停在那里。陈默正焦急地探出头张望。
王磊迅速翻出窗户，沿着外墙管道滑下，重重落在小巷的泥泞中。
“王磊！”陈默冲下车，看到王磊浑身是血（主要是吴峰的血溅上的）、脸色惨白、狼狈不堪的样子，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快走！离开这！”王磊声音嘶哑，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陈默立刻发动车子，面包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小巷，汇入外面的车流。
车厢内，王磊剧烈喘息着，撕下身上染血的伪装工装，露出里面相对干净的衣物。他颤抖着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块染血的深灰色布片和吴峰的工作证，塞到陈默手里。
“听着！”王磊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这是从袭击者身上撕下来的！上面有他的血！他是省厅警卫处的吴峰！工作证为证！还有这块布，是省厅制服上的！立刻！马上！找最隐秘、最可靠的渠道！做DNA比对！我要知道这个吴峰到底是谁！他的背景！他的首属上级！他和周强、和赵振江的所有联系！要快！对手己经疯了！他们很快就会封锁一切！”
陈默看着手中那块带着刺目血迹的布片和冰冷的工作证，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深知这两样东西的分量。“明白！交给我！”他没有任何废话，立刻拿出一个特制的证物袋，小心地将布片和工作证放了进去。
“另外，”王磊喘息稍定，眼中闪烁着冰冷的锐光，“帮我查一个人——孙局长！孙德海！他的所有背景！尤其是……他和烟草系统的关系！或者……他是否有接触特供渠道的可能！要快！”
“孙德海？烟草？”陈默一愣，随即明白了王磊的指向——档案局办公室里那若有若无的高希霸雪茄味！孙德海很可能就是赵振江在档案局内部的代理人！是泄露坐标、配合灭口的内鬼！
“好！”陈默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王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号码！
王磊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候？会是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没有开免提。
“喂？”王磊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警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一个刻意压低了、带着浓重地方口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的沙哑男声，如同鬼魅般传了过来：
“王磊……东西……拿到了吗？‘717’……不是数字……是……是钥匙孔的方向……”声音断断续续，信号极差，仿佛来自遥远的信号盲区。
王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
“717”是钥匙孔的方向？！不是数字？！
这个声音……这个口音……是……是郑国富？！不可能！郑国富己经死了！张主任亲自确认的！
“你是谁？！郑国富？！”王磊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震惊和颤抖！
“嘟……嘟……嘟……”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王磊僵在座位上，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车厢地板上。他死死盯着前方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景象，大脑一片混乱的轰鸣。
郑国富没死？！那个电话是郑国富打来的？！他怎么可能没死？！“717”是钥匙孔的方向？什么钥匙孔？！指向哪里？！
无数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刚刚从死亡陷阱中挣脱的庆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迷雾和更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危机感！
他猛地看向车窗外后视镜——一辆黑色的、无牌越野车，如同幽灵般，不知何时己经紧紧咬在了他们面包车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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