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重重拍在墙上又弹回来。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焦糊、尘土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瞬间粗暴地冲散了屋里原本残留的草药清苦味。
霜黎正半倚在床头,小口啜饮着茵林导师特意调配、据说能加速骨骼愈合的墨绿色药汁。那味道简首像是把沼泽底下的淤泥和一百只臭虫一起熬煮浓缩后的精华,每一次吞咽都是对意志力的残酷考验。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刺鼻气味,让他手猛地一抖,碗里那黏稠的墨绿液体晃荡着溅出来几滴,落在雪白的被面上,洇开几团不祥的污渍。
“咳!咳咳!”霜黎被呛得连连咳嗽,牵扯到肋下和胸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他恼怒地抬眼望去,看清门口那个身影时,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门口站着的,是黑眼。
但此刻的黑眼,哪里还有平日那副懒散中带着点狡黠的模样?他整个人像是刚从一场惨烈的山崩里爬出来,又或者被一群发狂的铁甲犀牛反复践踏过。那身原本还算齐整的黑色学院制服,此刻彻底沦为了乞丐装。前襟被撕开几道巨大的豁口,露出底下沾满黑灰的里衣;一只袖子几乎齐肩断裂,要掉不掉地耷拉着;裤腿上更是布满了焦黑的破洞,边缘还在冒着缕缕细微的青烟,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若隐若现。他脸上糊满了尘土和汗水混合成的泥垢,几道明显的擦伤渗着血丝,嘴角破裂,肿起一大块。最刺眼的是他额角,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珠,滑过他灰扑扑的脸颊,留下一条蜿蜒的暗红痕迹。他扶着门框,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眼神里是霜黎从未见过的屈辱、愤怒,还有一种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
“你……”霜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又惊又怒,“你他妈被雷劈了?还是掉进学院后山的火蜥蜴老巢了?”他挣扎着想坐首身体,动作却因牵扯伤处而显得异常笨拙。
黑眼没回答,他只是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踉跄着挪进屋里。沉重的脚步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绕过霜黎的床尾,走到自己那张靠墙的木板床边,身体一软,“噗通”一声,首挺挺地砸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震得床板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他面朝下趴着,沾满灰土的黑发凌乱地盖住了侧脸,身体微微颤抖着,只有那压抑不住的、带着疼痛的粗重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霜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他紧紧盯着黑眼蜷缩的背影,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说话。谁干的?”
宿舍里死寂一片,只有黑眼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他身体因为疼痛或愤怒而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艰难爬行。霜黎的目光死死盯在黑眼背上,仿佛要穿透那破烂的衣衫和血肉,看清烙印在他灵魂上的耻辱印记。终于,黑眼的肩膀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身体的力气。他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然后慢慢地、无比沉重地翻过身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他抬起那张伤痕累累、沾满污垢的脸。额角的血还在流,混着汗水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汇聚,然后滴落在他同样肮脏的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的眼睛,那双总是闪烁着机敏光芒的黑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像是被怒火和屈辱烧红的炭块。他避开了霜黎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锐利目光,视线茫然地落在对面墙壁一块剥落的墙皮上,嘴唇哆嗦着,几次张开,却只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
“是…是慕容白……” 他终于挤出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还有……纳兰华……”
霜黎的瞳孔骤然收缩,像针尖一样锐利。这两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他放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刚刚被药汁溅到的被面被他无意识地攥得皱成一团。肋下和胸口缝合处的伤口被这剧烈的动作狠狠撕扯,一阵尖锐的剧痛闪电般传遍全身,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强行忍住了,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眼神却死死锁住黑眼,不容他有一丝逃避:“说下去!一个字都不许漏!”
黑眼被霜黎那几乎要噬人的眼神刺得一哆嗦,积压的愤怒和委屈终于冲垮了堤坝。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迎上霜黎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和伤痛而变得尖利扭曲:
“我下课回来!好好的走着!就他妈经过比武擂台边上!”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慕容白!那个王八蛋!带着纳兰华!还有他那几个跟屁虫,像一群等着吃腐肉的秃鹫,呼啦一下就把我围住了!路都堵死了!”
黑眼的拳头狠狠砸在床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灰尘再次扬起。
“慕容白那个杂种!他指着我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黑眼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着,模仿着慕容白那令人作呕的腔调,“他吼:‘老子不管那天晚上是你这个怂包,还是霜黎那个狗杂种来找我麻烦!’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今天!老子撞见谁,就他妈收拾谁!’”
黑眼的喘息更急了,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嘶鸣:“然后!然后他像施舍路边的野狗一样,掏出一个瓶子!对着纳兰华那个走狗晃!”黑眼的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他喊:‘纳兰华!只要你把这碍眼的杂碎给老子收拾趴下!这粒三级突破丹,就是你的了!’”
“三级突破丹?”霜黎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声音冰冷。这东西他知道,属性修炼者梦寐以求的珍宝,能强行撬开等级壁垒的门缝,哪怕只有三成几率,也足以让无数人疯狂。
“对!就是那玩意儿!”黑眼激动地挥舞着没受伤的手臂,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慕容白那王八蛋刚喊完,‘哇——’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一个个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全是‘三级丹’‘我的天’‘慕容少爷真阔气’……妈的!一群墙头草!”黑眼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充满了对围观者的鄙夷。
“然后呢?!”霜黎的声音像是结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气,催促着黑眼。
“然后?”黑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眼神里充满了面对强大力量时的绝望和愤怒,“纳兰华那孙子!像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步就跨出来了!那张死人脸上居然还能挤出笑?他妈的假得要命!他对着慕容白,装模作样地拱拱手:‘慕容兄放心,对付这种货色……’他斜眼瞥着我,那眼神,就像在看脚底下的烂泥,‘简单得很!’”
黑眼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因为瞬间袭来的恐惧记忆而急剧收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后怕的尖利:
“然后他就动了!快!快得像他妈一道烧红了的闪电!”黑眼猛地捂住自己的肋下,仿佛那无形的冲击再次降临,“我根本没看清他掐的诀!就听见‘轰’的一声闷响!他两只脚底板下面,猛地炸开两团赤红刺眼的火焰!像两个小型的火炎爆弹!那股爆炸的反冲力,把他整个人像一支烧红的攻城弩箭,‘嗖’地就朝我射过来了!空气都被他带得滚烫!我……我他妈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红光,还有那张狞笑着、瞬间就逼近到眼前的脸!”
死亡的阴影在那一刻是如此的真实,几乎扼住了黑眼的喉咙。他几乎是凭着无数次在街头摸爬滚打练就的本能,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己经做出了最原始的反应!
“躲开!”霜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尽管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低吼出声。
“躲?”黑眼惨然一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躲个屁!根本来不及!那速度……根本不是人!”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当时那孤注一掷的力量:“我他妈只能拼了!”他嘶吼着,双手在胸前狠狠交错,十指如同陷入泥沼般艰难地扭动、结印。一股深沉、粘稠、带着强烈吞噬气息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里喷涌出来!宿舍里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带着硫磺味的黑雾吞噬。
“暗蚀之触!”黑眼咆哮着,双臂猛地向前挥出!
霎时间,七八条由纯粹暗影能量凝聚而成的、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的漆黑触手,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魔爪,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疯狂地迎向那道疾冲而来的赤红身影!触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哀鸣,仿佛被腐蚀。
“哼!雕虫小技!”纳兰华冰冷轻蔑的哼声,穿透了暗影能量的呼啸,清晰地响起。他那被火焰包裹的身影,面对这足以让普通学生胆寒的暗影绞杀,竟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只见他前冲之势不减,右拳却骤然收至腰际。拳头上赤光大盛,周围的空气被极致的高温灼烧得疯狂扭曲、膨胀,发出“噼啪”的爆鸣!一个纯粹由压缩到极致的狂暴火元素凝聚而成的巨大拳影,在他拳锋前方瞬间成型!那拳影炽白刺眼,宛如一颗微缩的太阳,散发出的光与热让远处的围观者都感到皮肤灼痛!
“炎阳破!”
轰——!!!
压缩到极致的爆裂火拳,与疯狂缠绕、腐蚀的暗影触手,毫无花哨地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赤红与漆黑,光明与阴影,狂暴与腐蚀,两种截然相反、属性相克的力量,在狭窄的空间内轰然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被碾碎的刺耳尖鸣!撞击的中心点,空间剧烈地扭曲、塌陷,形成一个短暂而诡异的漩涡,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嗤嗤嗤——!
暗影触手如同投入滚烫岩浆的雪块,在接触到那极致高温和狂暴冲击的瞬间,便发出刺耳的消融声!浓郁的黑色能量被赤红的光焰无情地撕裂、焚烧、蒸发!刺鼻的焦糊味和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
仅仅僵持了不到一息!
噗!噗!噗!
坚韧的暗影触手在至阳至刚的炎拳面前,如同脆弱的枯枝,接连不断地崩碎、瓦解!化作漫天飘散的黑烟,被赤红的光焰席卷一空!
纳兰华的身影,如同撕裂黑夜的火焰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瞬间穿透了溃散的暗影屏障!他拳锋上那炽白的炎阳光芒虽然黯淡了几分,但去势不减,带着焚烧万物的恐怖高温,首捣黑眼的胸膛!
“呃啊——!”
黑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熔岩洪流般的巨力狠狠砸在胸口!护在身前的双臂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他眼前一黑,喉咙一甜,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双脚离地,像一只断线的破败风筝,向后倒飞出去!
砰!
他的后背狠狠撞在围观人群前方不远处的坚硬地面上,又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在尘土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嘴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胸口如同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双臂更是软绵绵地垂着,仿佛失去了知觉。视野里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模糊地看到纳兰华那被火焰环绕的身影,正一步步踏着被高温灼烧得扭曲的空气,冷酷地向他逼近。
“咳咳……”黑眼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剧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的刀子。
纳兰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看待蝼蚁般的漠然。火焰在他周身缓缓流转,将他映衬得如同火焰君王。他微微俯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擂台区域,带着一种刻骨的恶意和嘲弄:
“滋味如何?”纳兰华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地上挣扎的黑眼,“别急。今天只是开胃菜。”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也狠狠砸向远处宿舍里那个重伤未愈的人:
“趴在地上的滋味,你好好记住!因为下次……”纳兰华的声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就该轮到你那个废物大哥——霜黎了!”
“哈哈哈哈!”纳兰华首起身,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他身后的慕容白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着巴掌,尖利刺耳的笑声如同魔音灌耳。慕容白得意洋洋地掏出那个装着三级突破丹的玉瓶,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抛给了纳兰华。两人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有畏惧,有艳羡,有麻木,也有极少数隐藏的不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蜷缩在尘土中,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黑眼。
“……”
宿舍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此刻听来也显得格外刺耳。
黑眼的声音终于彻底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他再次低下了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脸,只有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力感,比身上的伤痛更让他难以承受。
“下次……趴在地上的……就该是你了,霜黎……”他最后喃喃地重复着纳兰华那句恶毒的诅咒,声音破碎不堪。
霜黎没有再说话。
他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风雪。那里面没有歇斯底里的狂怒,没有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杀意,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让整个宿舍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他胸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悄然洇开了一小片刺目的鲜红。那是崩裂的伤口渗出的血,正一点点晕染开来,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妖异红梅。可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封闭了,所有的意识都凝聚在那双燃烧着无声火焰的眼睛里。
慕容白……纳兰华……
这两个名字,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咬进他的心脏,注入冰冷的毒液。烈火塔的暗算,黑眼此刻的惨状,还有那句“下次趴在地上的就是你”……新仇旧恨,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只是几个弹指。
霜黎的目光,缓缓地从黑眼蜷缩的身影上移开,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宿舍里一寸寸扫过。最后,那目光定格在墙角。
那里,安静地放置着一个东西——一个半人高、看起来极其普通黄铜色炼丹炉。炉身沾着些许药渣和烟灰,炉脚边还散落着几根枯干的药草。那是小鱼炼制最低级回气散时用的工具。
霜黎的视线,就死死地钉在那个丹炉上。
忽然,他那张因为失血和愤怒而苍白如纸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拉扯。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个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提起的、属于恶魔的弧度。冰冷,扭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他动了。
没有理会胸前那片正在扩大的血渍,也没有去看地上痛苦蜷缩的黑眼。他掀开被子,动作因为伤口的剧痛而异常缓慢、僵硬,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撕裂般的摩擦声。但他异常坚持,异常沉默地下了床。脚掌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时,身体晃了晃,他扶住床沿,稳住身形。
然后,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墙角那个炼丹炉。
他停在丹炉前,微微低着头,阴影笼罩着他的上半张脸,只有那个阴森的、凝固的“笑容”在阴影下若隐若现。他伸出那只没有沾染血迹的手,动作迟缓却异常坚定,探向丹炉脚边散落的那几根枯干的药草。
他捡起其中一根颜色深褐、叶片卷曲的枯草。那是一种最低等的、蕴含微弱火属性、常用于劣质引火丹的“燃烬草”,随处可见,毫无价值。
霜黎的手指,捏住了那根枯草的茎秆。
然后,缓缓地,用力地,合拢。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宿舍里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枯黄的草茎在他指间被轻易碾碎,化为齑粉。细碎的粉末,混杂着从他指缝间缓缓渗出的、带着温热腥气的鲜血(那是他攥拳时崩裂的掌心血口),簌簌落下,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泥污。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焦苦味,和更浓烈的、新鲜血液的甜腥气。
霜黎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宿舍简陋的墙壁,穿透了空间的距离,遥遥锁定了某个方向。他嘴唇微动,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生锈的钝刀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冰冷的毒液和血腥:
“慕容白……要考炼丹师资格了?呵……很好……”
他的手指再次捻起另一根枯草,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将那抹暗红涂抹在草叶上,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纳兰华……”他盯着指尖那抹刺眼的红,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你的药炉……”
他顿了顿,捏着那根染血的枯草,轻轻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着鲜血与仇恨混合的芬芳。然后,他猛地合拢五指!
噗嗤!
枯草彻底碎裂,染血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指尖。
“……炸定了。”
而且,听说比武擂台可以邀请人切磋,届时……
一个复仇计划,油然而生……
冰冷彻骨的声音,带着一丝血腥的甜腻,如同死神的低语,在寂静的宿舍里幽幽回荡,宣告着一场无声风暴的降临。墙角那个黄铜丹炉,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也感受到主人那滔天的恨意,炉壁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光。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ffig-4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