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年后的片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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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年后的片段(一)

 

水晶吊灯的碎芒滚落下来,烫在曳地长裙的珠绣上,又溅入无数高脚杯里。空气稠得化不开,混合着昂贵香水、雪茄烟丝和陈年香槟的微醺气息。这是阎家的主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镀着一层精心打磨过的金粉。

阎鹤祥的手臂,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箍在我的腰侧,像一道华贵的镣铐。他微微倾身,向围拢过来的宾客宣告,声音不高,却足以压过背景的爵士乐:“阮黎朦,我的未婚妻。”

无数道目光,审视的、艳羡的、探究的,瞬间织成一张网,兜头罩下。我侧过脸,迎上阎鹤祥垂落的视线。他眼底深处,是猎人审视猎物的笃定光芒,仿佛我己是网中无法挣脱的鸟。我绽开一个温顺到近乎驯服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他手中香槟杯的杯沿,留下一个、清晰的暗红色唇印,如同一个盖在契约上的印章。

“阎太太的位置,”我的声音裹着蜜糖,清晰传入近处几人的耳中,“我坐定了。”每一个字都甜得发腻,像精心熬制的毒。

阎鹤祥唇角满意地勾起,那弧度尚未完全舒展,就被骤然降临的黑暗掐断。宴会厅顶巨大的水晶灯瞬间熄灭,只余下壁灯幽微的光晕,将一张张惊愕的脸照得影影绰绰。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便被前方亮起的巨大投影幕布撕裂——屏幕上,阎鹤祥的面孔被放大,清晰得毫发毕现。他怀里紧拥着另一个女人,姿态亲昵缠绵,背景是灯光暧昧的酒店房间。照片一张张切换,拥抱、亲吻、耳鬓厮磨……无声,却比任何尖叫更具穿透力。

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整个空间被瞬间抽成了真空。随即,“轰”的一声,压抑的惊呼、难以置信的抽气、杯盘轻微的碰撞声浪般炸开,汇成一片嗡嗡的噪音海洋。每一道投向阎鹤祥的目光都变得滚烫而尖锐,再投向我的,则混杂着怜悯、嘲弄和看好戏的兴奋。

我能感受到腰间那只手臂瞬间的僵硬,像钢铁骤然冷却。阎鹤祥脸上的笃定冻结了,裂开一丝细微的缝隙,泄露出极少见的、纯粹的惊愕。那惊愕,反而让我心头最后一丝微弱的迟疑烟消云散。

就是此刻。

我猛地抬手,动作快得近乎凶狠,将手中那杯香槟狠狠砸向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

“哗啦——!”

清脆、冰冷、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一个休止符,强行扼住了全场的喉咙。所有喧嚣戛然而止,空气凝滞,千百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死死钉在我身上。

“阎鹤祥,”我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甜腻,它像淬了冰的刀锋,清亮、平稳,切割开凝固的空气,“游戏结束了。”

我挺首背脊,旗袍的立领衬得脖颈纤长而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目光扫过阎鹤祥那张惊愕褪去、正迅速被深沉风暴取代的脸,再掠过那些或震惊或幸灾乐祸的面孔,最后落回他身上。我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胜利的弧度,清晰地宣告:“你,出局了。”

说完,我猛地转身,高跟鞋尖利地踩过满地香槟的湿痕和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朝着宴会厅紧闭的沉重雕花大门走去。脊背挺得像一杆标枪,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残骸上,发出细微而坚定的脆响。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无数道几乎要将我后背烧穿的目光。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每一步都牵扯着巨大的无形阻力。我能想象阎鹤祥此刻的表情,那被当众撕碎尊严的暴怒,足以焚毁一切。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沉重的黄铜门环时——“啪。啪。啪。”清晰、缓慢、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掌声,自身后响起,一下,又一下,在这片死寂里突兀地炸开,如同冰雹砸在寂静的湖面。

我的脚步,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

那掌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甚至……一丝诡异的赞许?我猛地回头。

阎鹤祥站在那里,方才的惊愕与风暴痕迹荡然无存。嘴角竟噙着一抹玩味的、近乎愉悦的笑意。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深邃的眼底跳跃着奇异的光,像终于等到了期待己久的猎物踏入陷阱。

“好,”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迈步,锃亮的皮鞋踩过地上的玻璃碎屑和酒液,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一步步朝我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仿佛摩西分开红海,敬畏又畏惧。

他在我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刚才那杯香槟的微醺酒气。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裹挟着冰锥,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

“终于等到你亮爪子了,黎朦。比我想象的……更锋利,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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