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岩巨渊的风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干燥而粗粝。陆云站在巨大的矿坑边缘,俯瞰下方如同蚁穴般繁忙的矿道和低矮、拥挤的工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压抑感,与玉京台上的富丽堂皇不同,这里是汗味、伤痛和无声的愤怒混合的气息。
夜兰为陆云安排的身份是“总务司特派矿务观察员”。此刻,他正需要这个身份作为掩护。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片相对集中的区域——
那里搭着简陋的棚子,人影攒动,像是临时安置矿难伤员的地方。
陆云顺着陡峭的栈道向下走去。栈道木板吱呀作响,下方矿工们或麻木、或愤懑的眼神不时扫过他,带着不加掩饰的戒备。凝光要引进枫丹钻探机替代人工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矿区蔓延,恐惧和愤怒是这里的主旋律。
棚区比远处看着更显破败。十几个简易担架铺在地上,上面躺着缠满脏污绷带的矿工。
痛苦的呻吟,低低的啜泣交织在一起。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像是矿工家属的妇人,正笨拙地给伤员喂水、擦拭身体,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助。
就在这片混乱和绝望中,一道素色的身影如同投入浊水的一缕清泉,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方便行动的深蓝色粗布衣裤,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绾起,脸上沾着些许灰尘,却难掩清丽。她正蹲在一个担架旁,专注地为一个手臂受伤的矿工清理伤口。
她小心地剪开粘连皮肉的脏布,用温水清洗创面,再敷上捣烂的草药,最后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忍一忍,王叔,马上就好。”她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和,清晰地传入陆云的耳中。
“昭曦小姐。。真的是麻烦您了。。”担架上的汉子忍着痛,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昭曦!陆云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年轻人似乎疼得厉害,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撞翻了旁边盛放脏水的木盆,污水眼看就要泼洒到另一个伤员的伤口上!
“小心!”陆云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那即将倾倒的木盆,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了抽搐伤员的肩膀。污水只溅湿了他的裤脚。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棚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昭曦。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带着一丝惊讶看向陆云。她的眼睛很美,像蕴藏着星光的宝石,此刻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澈有神。
“多谢这位。。。先生援手。”昭曦站起身,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疏离的礼貌。她上下打量着陆云,看装扮显然不是这里的矿工。“先生是。。。?”
陆云放下木盆,稳住伤员,这才转向昭曦,脸上带着适度的关切和初次见面的客气。
“在下陆云,总务司新委派的矿务观察员,下来了解矿区情况。方才情急,冒昧了。”他递上夜兰准备好的身份文书。
昭曦接过文书,目光快速扫过,看到“总务司”的印鉴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将文书递回,语气平淡了些许:“原来是陆观察员。我是林昭曦,感谢你刚才出手。”她的目光落在陆云湿了的裤脚上,“张婶,给这位陆先生拿块干净的布擦擦。”
张婶应声,拿起一块粗布正要递过来。
“总务司的?!”
一个尖锐、充满恨意的声音突然炸响!是刚才被昭曦称为“王叔”的烧伤矿工。
他挣扎着半坐起身,缠满绷带的手臂指向陆云。“凝光派来的狗腿子?!来看我们怎么死的吗?!来看你的主子怎么把我们饭碗砸了?!”
“观察员?呸!是来看枫丹的铁疙瘩怎么把我们踩在脚底下的吧!”另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年轻矿工跟着怒吼,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停。“滚出去!这里不欢迎凝光的走狗!”
“就是!装什么好人!刚才那盆脏水怎么不泼你脸上!”一个照顾伤员的妇人红着眼睛骂道。“你们这些官老爷,就知道在玉京台享福!管过我们的死活吗?”
棚内瞬间沸腾了!伤员,家属,所有积压的恐惧,愤怒和对未来的绝望,仿佛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发泄口,汹涌地扑向陆云!
“滚!滚回你的总务司去!”
污言秽语和仇恨的目光朝着陆云袭来。张婶吓得手一抖,那块粗布掉在了地上,她惊恐地后退几步,躲到了昭曦身后。
陆云站在原地,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他面色沉静,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争辩,只是默默承受着这汹涌的敌意。
他看向昭曦,想看她如何应对。
昭曦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先是严厉地看了一眼王叔。“王叔!躺下!你的伤口不能激动!”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叔被她一喝,愤愤地躺了回去,但眼睛依旧死死瞪着陆云。
接着,昭曦向前一步,挡在了陆云和愤怒的人群之间。
“都听我说!”她的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带着一种领袖的沉稳和安抚。“这位陆先生,只是奉公行事。一码归一码!”
她的话让激动的情绪稍稍一滞。继续道。“我们的敌人,不是某个被派下来的人!把力气留着,去争取我们应得的活路!”
人群的怒火被引导开,但敌意并未完全消失,棚内气氛依旧紧绷。
陆云看着昭曦挺首的背影,心中微动。
昭曦转过身,再次面对陆云,脸上己恢复了平静。“陆观察员,让你见笑了。矿工兄弟们的情绪,还望理解。张婶,布。”她再次示意。
张婶捡起地上的粗布,远远地扔给了陆云。
陆云默默接过,象征性地擦了擦裤脚,没有张婶的态度。他的注意力回到伤员身上。“这位兄弟情况不太好?”
“小六子,被落石砸伤了腰,还有内腑震伤。”昭曦的语气带着忧虑,重新蹲下检查。
“止痛的汤药快没了。。。新的药材还没送到。。刻晴大人那边在调拨的物资也。。。”她叹了口气。
陆云顺势蹲在昭曦旁边观察。“昭曦小姐对医理很精通?”
“我们林家世代经营矿业,矿难见得多,基本的伤患处理是家学的。只是。。。”她顿了顿。“重伤需要良医和充足的药品,不是土办法。可上面的人。。。”
周围矿工感同身受,发出愤怒的附和声。
就在这时,棚区入口传来声音:“刻晴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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