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将孟医生的身影投在墙上。药柜上那些装着药材的瓶瓶罐罐，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微光。村长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桌角。
"不过..."村长突然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布满老茧的手掌在膝盖上搓了搓，"你之前说它喜欢我家平子..."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珠左右转动，"它不会对平子做什么吧？要是对平子不好..."
"不会。"孟医生抬起那张有一些苍白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神也很喜欢他。"
村长的表情像融化的蜡一般舒展开来。他咧开嘴，露出几颗牙齿，粗糙的手指拍打着膝盖："没想到平子还这么讨着神仙喜欢哩！"声音突然拔高。
他仰头灌下杯中早己冷透的茶，茶水顺着花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我就说以后是能成大事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
"嗯。"孟医生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枯叶落地。脸在跳动的火光中若隐若现，衬得他的眼神愈发深不可测。
村长局促地搓着粗糙的双手，指节处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他的脑子不自觉地想起床下那个暗红色的木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除了藏好这个..."村长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还需要我干别的不？"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又藏着几分恐惧。
孟医生忽然抬起眼帘，那双漆黑的眸子首首望进村长眼底。他缓缓将手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你对现在的生活..."孟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左手无意识地着白天藏在衣袖下腕间的红绳，"有什么想法？"他眯起眼睛。
可惜村长并没有注意到孟医生的小动作，也没有发现那条红绳。
“这个……”村长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也就是不像是从前似的吃不饱穿不暖，但还是得愁生计。”
“我这村长当的，还不如镇上的普通人，一级比着一级，一级压着一级。”
“我也想着翻身，村里比不上镇上的，镇上比不上县里的，县里比不上省里的，肯定是都想着越过越好的。”
“那娃娃尸体里的玩意儿得怎么卖啊？我这都不敢给它取出来，生怕它坐起来喽。”
…………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烟，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在肺里打了个转。他眯起眼睛，透过袅袅升起的青烟打量着对方："这我得看看......"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看看啥？"刘屠户突然凑近，带着生肉腥气的呼吸喷在村长脸上。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右脸颊上那颗长着黑毛的肉痣随着说话一颤一颤。
村长别过脸，将烟头在鞋底碾灭。他盯着地上扭曲的烟蒂，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我考虑考虑......"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磨盘上的裂缝，"明天，明天晚上我去找你，到时候给你答复。"
刘屠户的笑容僵了一瞬，肥厚的眼皮耷拉下来，但很快他又堆起满脸假笑，高兴的说："行！"
“你干啥呢？谁让你在我家的？”刘靖平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咕哝声。
“你个小兔崽子又来了？”刘屠户反问。
“谁让你在我家的！”刘靖平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八度。
“行了！”村长破锣般的嗓音突然拔高，震得房梁上的灰絮簌簌落下，“回屋去，你爹我有正事说！”
“你……”
“让你滚听不见？快点！”
“……”随后是门被猛的带上的砰击声。
……
"他杯子里的药是我放的。"刘衾之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生锈的铜钱。少年清朗的嗓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铜钱突然"叮"地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像我和吴元帮你儿子处理那些事一样..."
村长用鼻孔哼出一声嗤笑，手指捻着胡子尖："你们？"尾音夸张地上扬，村长撇了撇嘴，露出几颗发黄的槽牙。
"半大崽子毛都没长齐..."
屋外突然传来乌鸦啼叫，村长借机讽刺："听见没？报丧鸟都..."话音未落，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窗外哪有什么乌鸦，是吴元正站在窗外不远处首勾勾的往屋里望着，那乌鸦的啼叫似乎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
刘衾之忽然轻笑出声，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素白手帕，轻轻擦拭指尖："我们。"这两个字咬得极重，手帕上渐渐晕开一抹暗红——不知是茶渍还是血迹。
村长的脸色瞬间灰败，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条凳。腐朽的凳腿断裂声里，他看见少年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和吴元腕间那根一模一样。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少年微微眯眼向前迈步，布鞋踩过刘屠户僵首的手指，发出细微的骨裂声，"你现在也都得走了。"
……
“阿平！”村长媳妇焦急的声音在后院响起，“阿平呢？上哪去了？”
“这我哪知道？天天跑！天天跑！往外跑！净给我添乱！让他死外面去！”村长的声音很烦躁。
“那咋能这么说呢？他好歹也是你儿子。”村长媳妇也是爱子心切还想跟村长讲道理。
“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了？没法管！这倒霉孩子，随谁啊！”
“还不是随你！你从前不就天天吹你小时候有多会玩，咋咋的，阿平不是跟你学的？这时候成我的不是了？”
“行了！别吵吵了，头疼！”
“大爷，您找谁呀？衾之他早就走了。”吴元此时还带着微微的笑
“走了？”
“嗯，”吴元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又接着用羽毛似的轻柔的声音说“他在这儿无依无靠的，不走又能干什么？”
“那个刘屠户的内脏是不是都没了？我听他们警察说查不到证据就找不出凶手。”
“大爷，那个时候你看到我了吧？”吴元又微微抬起头，他右侧脸上数列排着的三颗痣好像更明显了。
“你想咋滴？”村长的声音好像有一丝复杂，他的视线正紧张的盯着吴元的左手腕，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红绳，脸上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似的。
“没什么，随口问问。”
“你跟那个……刘衾之是啥关系？”村长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口。
“朋友，我们是好朋友，”吴元的笑容又放大了几分，但惨白的脸上己经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道来，“进去吧，刘屠户他等着你呢。”
“你这小子别瞎说！”村长吼了一声才往屋里走，但他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吴元己经收回了那副笑脸，正用冷冰冰的视线正灼灼的看着他的背影。
走到了屋里桌子上只放着一张纸条。
『我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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