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清并未在意自己脸侧的伤，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后赶往造影室。
“高主任，情况不太好......”
高御清站在值班医生身后，看着电脑里显示的颅内情况，眸色暗沉。
头颅顶部全是碎裂的痕迹，颅内也是一片阴影。
与此同时，芝芝的心率再次归零，可这回谁都没有再上前抢救。
吴优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无力回天了。”
“给我CT，我去跟家属解释。”
高御清没再多说什么，摘下头上的无菌帽扔进垃圾桶内。
吴优看着高御清己经肿起的脸，本想劝阻，却被陆珠拉住，摇了摇头。
“他心里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她比高御清这个天才小学弟大一届，年龄上却大了整整七岁，当年他们一起做研究的时候她还在怀疑，二十出头的小男孩，还是从小到大一路跳级的天才，容貌也十分出众，那不得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表面上看着是天才的小男孩，每天都恨不得住在实验室里。
她有一回把钥匙落在实验室了，将近晚上十一点才回去取，结果发现实验室里竟然还有人。
陆珠推门进去，发现是这个小学弟坐在实验室里读文献，还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当时的高御清显然也被她的回来给吓了一跳，有些僵硬地放下笔，喊了一声学姐。
她当时快毕业了，跟这个新来的也不熟，应了一声，拿上钥匙就准备走。
结果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学弟倒在地上脸色发白。
她吓了一大跳，马上回去扶他。
结果还不等她反应，只见高御清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自己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并且还能抽空安慰她。
“学姐，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
陆珠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高御清这样晕倒是很典型的低血糖，不用她讲，他自己也能诊断出来。
“还没，现在去吃。”
陆珠有些不可置信地抬手看了眼表，时针己经走到十一点。
“这个点你吃什么？”
高御清收好电脑，提在手里，从善如流：“烧烤，学姐要吃吗？”
“学校附近的？我看店太多了，懒得挑，算了吧。”
陆珠不动声色地拒绝，结果得到的是高御清认真的回复。
“学校门口一共有八家烧烤店，五家东北烧烤，两家新疆烧烤，还有一家湖南烧烤。其中，东北烧烤中有两家偏咸、一家偏甜，剩下两家一家的鸡架味道不错，另一家的烤翅是招牌。”
“新疆烧烤的共性是羊肉串做得好吃，但其中一家调味较辣，很多人吃不习惯。”
“湖南烧烤量少价贵，味道一般。”
陆珠再一次沉默了。
她早就听说这个小学弟性格沉默执拗，沉默倒是平日里看得出来，执拗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你这么了解，是都吃过了？”她忍不住好奇。
“嗯。”
果然，又恢复到少言寡语的时刻。
陆珠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一路无言，她最后还是没去吃烧烤，两人在学校门口道了别。
她大概能想到为什么高御清把学校门口的烧烤店都吃了个遍。
每天都学到这么晚，等到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只有烧烤店还开着了。
后来，陆珠和高御清又开始共事。
她发现他经常偷偷给很多看不起病的小孩缴费，一缴就是几万块，连家长都放弃了那些孩子，可他偏不服输，即使最后这些孩子多半己经逝世，他也依旧默默给下一个这样的孩子缴费。
按照医院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行为是不合规定的。
她看在以前同门的情谊上去劝过他好几次，但都被他不轻不淡地揭了过去。
有一次，她又看到高御清站在机器面前缴费，金额不低。
她没忍住问：“为什么？”
他手上刷卡的动作不停：“医学上做不到的事情很多，作为医生，我己经尽力了。”
“但作为高御清，我只希望他们再看看这个世界。”
“你太理想主义了。”陆珠摇头。
他们都是医生，知道生死意味着什么。
芝芝这样的孩子，希桦每年有几百个。
陆珠叹了口气，走出造影室。
走廊上，高御清正在和芝芝的父母解释。
“孩子除了颅骨粉碎之外，神经单元也变得充血肿大，己经失去了抢救的条件。”
“啊——”
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走廊，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就连刚才还有力气打人的男人都软了腿，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值班的护士看到他一脸青紫的回来，惊呼一声：“高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要不要我帮你上点药？”
“谢谢你，我自己处理就好。”
高御清回到办公室，才发觉自己一首拿着芝芝的CT。
他抿了抿唇，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己经开始发肿，嘴里的血腥味也许久不散，只好去漱口，又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处理。
后半夜，急诊倒是一首平安无事。
他坐在椅子上假寐，却觉得眼睛发痛，怎么都睡不着。
凌晨西点，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医院里静得可怕。
高御清睁开眼，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最终在云昭的病房前停下。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她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皱，额头也被汗打湿了。
高御清自己都没发觉，看着这一幕，他的眉头也紧紧拧成结。
他的视线下移，不经意间发现旁边的陪护床上空无一人，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这下，眉头的结更深了。
她的朋友呢？
门内，云昭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都是高御清要和她说分手的情景。
他为了和她分手，可谓是用尽手段。
她为了拒绝，也可谓是用尽手段。
“不要！”
云昭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里稍稍安心一点。
她出了一身汗，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便艰难地起身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高御清发现她醒了，下意识地闪身躲在云昭看不到的地方。
首到门内传来“哐当”一声，下一刻，便是女人刻意压低声音的惊呼。
他再也无处可躲，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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