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小鸟的轨迹在前方化作一片流动的雾霭,雾是珍珠母贝的颜色,触碰到船帆时会化作细碎的银鳞,顺着帆布的纹路滑落。凯尔发现船舵的星桥纹路正在变暗,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首到木船完全驶入雾中,周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里没有风。”莉莉按住飘到眼前的银铃流苏,那些金铃此刻毫无声息,连银环的嗡鸣都弱了下去,“遗忘之风……是让一切声音消失吗?”
话音刚落,船底传来轻微的震动。他们低头,看见雾霭下的海水并非液态,而是无数半透明的“记忆碎片”——有的是绿蔓之域的藤蔓剪影,有的是锻星城的金桥轮廓,更多的是陌生的画面:旋转的星空、燃烧的船帆、握着钥匙的模糊手掌。这些碎片碰撞时,会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像濒死的蚊蚋。
“月港就在下面。”凯尔指着船舵指引的方向,那里的雾霭格外浓厚,隐约能看见一座悬浮的港口轮廓,建筑是弯月形的银灰色石质结构,码头边停靠着无数残破的星船残骸,“但怎么下去?”
木船突然开始下沉。不是坠落,而是像被温柔的水流包裹着,缓缓穿透记忆碎片组成的“海面”。当船身完全浸入雾中时,周围的碎片突然活了过来——它们附着在船舷上,化作流动的影像:莉莉在绿蔓之域第一次握住界种的瞬间,凯尔在育灵塔下与透明小人对视的画面,甚至还有锻星者单膝跪地时的金色身影。
“这些是我们的记忆。”莉莉伸手触碰船舷,那画面便像水滴般消散,“遗忘之风会剥离记忆?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银环突然挣脱她的掌心,在船上空盘旋一周,虹光扫过那些记忆碎片。被扫过的碎片瞬间凝固,化作实质的银灰色石块,堆砌在船尾,慢慢形成一道通往月港码头的阶梯。
“银环在对抗遗忘。”凯尔踏上阶梯,石块踩上去会发出温润的光,“它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走过的路。”
月港的码头空无一人。所有建筑的门窗都紧闭着,墙壁上爬满银色的藤蔓,藤蔓的叶片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微光——那是被封存的记忆。码头边最大的一座建筑前,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一行逐渐褪色的字:“唯有不被自己遗忘者,可入月港。”
“守门人呢?”莉莉话音未落,石碑突然裂开一道缝,缝里钻出一缕银色的雾气,雾气在地面聚成形,化作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人影。他的脸始终笼罩在雾中,只能看见一双映着星图的眼睛。
“外来者,带着星桥的余温。”守门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抬手指向莉莉手中的界种,“绿蔓的新芽记得根,锻星的火焰记得光,你们……记得自己为何要找星桥吗?”
凯尔刚要回答,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他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模糊的画面:出发前的星空、银环最初的闪光、育灵塔的绿意……这些画面竟在慢慢褪色,仿佛要被雾霭吞噬。
“遗忘之风会偷走‘目的’。”守门人看向莉莉,“小姑娘,你的银环在发抖,它记得自己的使命,可你呢?”
莉莉握紧界种,嫩芽上的金色露珠突然滴落,落在银环上。银环瞬间爆发出强光,将周围的雾霭驱散了一片。她脑海里的画面清晰起来:绿蔓之域的透明小人挥手送别,锻星者跪地时的金色光芒,回声之谷里风说的那句“带着属于自己的记忆”。
“我要让星桥重生,连接所有被分开的世界。”莉莉的声音坚定,界种的嫩芽突然舒展,叶片上浮现出她走过的每一片星海的印记,“这些记忆,就是我的钥匙。”
守门人身上的雾霭散去了些,露出胸口的一个凹槽——形状与银环和金色钥匙的组合完全吻合。莉莉将银环与钥匙合在一起,嵌入凹槽的瞬间,月港的建筑突然亮起灯。那些紧闭的门窗一一打开,里面飘出无数光团,每个光团都是一段完整的记忆:有星桥崩塌时的悲鸣,有锻星者锻造的誓言,还有绿蔓灵核最初的低语。
“最后一块核心碎片,藏在月港的灯塔里。”守门人指向港口最高的建筑,那座灯塔的塔顶正闪烁着与银环相同的虹光,“它在等一个能承载所有记忆的引航者。”
他们走向灯塔时,木船正在码头自动修复那些星船残骸。船帆上的星图又多了一道银灰色的轨迹,与绿蔓、鎏金的印记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三角。莉莉摸了摸口袋里的界种,嫩芽的顶端己经长出了第三片叶子,叶片上的纹路,正与灯塔塔顶的虹光遥相呼应。
遗忘的潮汐在脚下退去,而那些被记住的,终将成为重建星桥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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