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林夏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着地铁隧道特有的青灰色光斑。她下意识去摸身旁的帆布包，指尖触到的却是医院消毒床单的粗糙纹理。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尖锐的撞击声，像有人把碎玻璃撒进了她的血管。
"这是......"她撑起身体，输液管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病房窗户映出她苍白的脸，左额角那道疤还在发烫——那是三天前在旧城区废墟里被钢筋划伤的痕迹。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夏差点把它摔在地上。日历显示2037年4月17日，正是他们出发前往南极科考站的前一天。墙上的电子钟跳动着15:27，这个时间本该挤满晚高峰乘客的地铁七号线，此刻应该正载着她和陈默驶向城市另一端。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病号服领口。她抓起床头柜上的车票，泛着金属光泽的磁卡上印着"南极科考特别通行证"，日期分明是昨天。记忆如破碎的镜片扎进脑海：地下通道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扭曲变形的自动贩卖机、陈默转身时被浓烟吞没的侧脸......
"患者终于醒了。"白大褂带着消毒水味靠近，胸牌上"苏瑾"两个字被磨得发白，"记忆混乱是脑震荡的常见症状，你被送来时头部有撞击伤。"
林夏抓住医生的手腕："7号线末班车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3点10分发生了隧道渗水事故。"苏瑾的表情突然凝固，"等等，你该不会是说......"她猛地调出平板，屏幕上的新闻标题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地铁7号线突发事故，己确认17人遇难"。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林夏跌跌撞撞冲到走廊，消毒灯在头顶发出嗡鸣。安全出口的绿光里，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成扭曲的形状，就像那天在隧道里看到的、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荧光颗粒。
"陈默！"她的嘶吼惊动了值班护士。手机通讯录里"陈默"的名字连着拨出二十七次未接通，最后停在一条三天前的语音消息："夏夏，科考站的极光预报特别美，等我拍给你看。"
苏瑾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画面里陈默站在科考站穹顶下，手里举着块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用荧光笔写着"林夏等我"。照片背面有铅笔写的日期：2037年4月16日。
"这是从事故现场附近捡到的。"医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救援队说7号线在渗水前......出现了空间异常。"
林夏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当她的指纹碰到某个特定角度时，照片突然泛起涟漪般的蓝光。某个冰冷的念头刺进脑海——如果事故本身才是异常，如果那些被官方通报的"遇难者"其实去了别的地方......
病房的灯突然开始频闪。在明暗交替的间隙，林夏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了两个身影。其中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轮廓，左耳垂上戴着小小的银色耳钉——那是陈默从不离身的标记。
"等等！"她撞开安全门冲进雨幕，消毒服下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住院部门口的积水倒映着霓虹灯牌，在某个瞬间，那些跳动的光点组成了熟悉的数字：07:15——正是他们约定在地铁站碰面的时间。
陈默的身影在雨帘中忽隐忽现。当他转身的刹那，林夏看清了他手里攥着的东西：半张被烧焦的车票，边缘还留着地铁闸机特有的锯齿状缺口。
"你也是从那里......"话没说完，陈默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林夏这才发现他右腿裤管空了一截，鲜血正从绷带边缘渗出来，在雨水中晕开暗红的花。
"空间置换后遗症。"他喘息着举起那半张车票，"不是所有人都能完整回来......夏夏，你看。"车票背面用血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地铁线路图被扭曲折叠后的形状。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林夏扶住陈默时，触到了他后颈处凸起的疤痕——那形状让她想起地铁隧道里那些发光的晶体。当她的手掌贴上去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他们在扭曲的时空里看到的彼此、漂浮在真空中的地铁车厢、还有那个不断重复的站台广播："下一站，分离终点站"。
雨幕中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当林夏再次睁开眼时，他们站在空荡荡的地铁站台。电子屏显示的时间是2037年4月16日19:30，正是他们原本该登上末班车的时间。通风管道里传来熟悉的嗡鸣，远处有列车进站的灯光。
陈默握紧她的手，掌心的疤痕烫得惊人。当列车呼啸着停靠在面前时，林夏终于看清了驾驶室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戴着口罩的司机转过头来，露出的左耳垂上，银色耳钉正在灯光下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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