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循着空气中愈发明显的、混杂着劣质烟草、汗臭和金属锈蚀的气味，终于抵达了这片位于巨大废弃管道交汇处的黑市。
这里比他预想的要热闹不少。
狭窄的空间被各种临时搭建的棚子、地摊和锈蚀的集装箱摊位挤满。头顶几盏功率不足的氙气灯投下惨白的光晕，在浓重的油烟和蒸汽中形成道道光柱。人声嘈杂，讨价还价的叫嚷、粗鲁的咒骂、劣质音响播放的刺耳音乐混杂在一起。
摊位上五花八门：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和金属碎片；散发着怪味的、颜色可疑的块状物；用破布盖着的、锈迹斑斑的枪械零件；几件明显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带着可疑污渍的二手护甲；甚至还有人在角落里低声兜售一些用简陋玻璃瓶装着的浑浊液体——大概是自酿的劣酒或者更糟糕的东西。
林夜目光扫过，看到几个挂着“回收”牌子的摊位。他先走到一个满脸油污、缺了半只耳朵的壮汉摊前，将工具袋里那些零碎的、无用的金属零件一股脑倒在油腻的摊布上。
“看看。”林夜声音不高，带着点刻意模仿的底层流民的沙哑。
壮汉瞥了一眼，用脏兮兮的手指拨弄几下：“废铁，锈得厉害…五个信用点硬币，爱要不要。”
林夜没还价，点点头。五个硬币叮当作响落入他手心。
接着他走向一个回收皮货的干瘦老头摊子。老头看到他拿出那三张处理过的蜥蜴皮，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上手仔细摸了摸鳞片的韧性和完整度。
“刚剥的？手艺还行。”老头咂咂嘴，“辐射蜥的皮…一张算你二十信用点，三张六十。”
“六十五。皮子很完整。”林夜还价。
老头翻了个白眼：“小子，当我老眼昏花？最多六十二！”
“成交。”林夜没再坚持。六十二个信用点硬币入手，加上之前的五个，手里总算有点“钱”了。
他捏着这六十七个硬币，开始在拥挤的摊位间穿梭。目标明确：便携水袋、营养膏。
一个卖基础物资的妇人摊位上，他花十个硬币买了个还算结实、能装三升水的折叠水袋。又花了二十个硬币买了十块用劣质油纸包着的硬邦邦营养膏——味道比他之前吃的更可疑，但能填肚子。
路过一个卖二手武器零件的摊位时，他看到一把刃口磨损严重的短匕首，标价十五硬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买。钱得省着花。
就在他掂量着手里剩下的三十七个硬币，琢磨着要不要再买点绷带之类的消耗品时，黑市入口方向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低的惊呼。
林夜警觉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精悍的男人正分开人群走进来。一身深灰色、质地精良的战斗服，脸上从右眼角斜斜延伸至下颌，刺着一道狰狞的暗青色荆棘刺青。他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两旁的摊位，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失望？周围那些平时吆五喝六的摊贩和流民，此刻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神躲闪，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林夜后颈的汗毛都微微竖起。
灵能者！而且阶位不低！ 林夜瞬间判断。游戏里的经验让他对这种能量波动异常敏感。
“是‘魁蛇’的人…”旁边一个摊主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对同伴说，“看那刺青…还有那身板，怕是二阶的武道家…”
“魁蛇的大人物怎么跑咱们这犄角旮旯来了？”另一个声音带着惶恐，“没听说最近要收重税啊…”
“嘘…别瞎猜！赶紧低头！”
魁蛇！
林夜心中了然。作为执政官洛尔麾下最精锐的武装力量，魁蛇小队的成员出现在这种底层黑市，本身就极不寻常。
在他的记忆里，魁蛇的人要么在执行任务，要么拱卫在洛尔身边或重要设施，极少会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底层市场露面。
‘来找东西？接头？还是…追查什么？’林夜脑中念头飞转。洛尔遇袭事件还有一年，现在的魁蛇应该还在鼎盛时期，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这个二阶武道家出现在这里，背后肯定有原因。可惜，他穿越到了游戏开服前两年，很多具体的事件细节并不清楚。
刺青男人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目光在黑市深处几个看起来规模稍大的、出售武器或能量核心的摊位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管道入口。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随着他的离开，黑市里凝固的空气仿佛才重新流动起来。人们恢复了交谈，但议论声依旧压得很低，充满了疑惑和后怕。
“走了好…这些煞星…”
“没找到东西？算咱们走运…”
林夜听着周围的低语，默默将“魁蛇成员出现在底层黑市”这个信息记在了心里。这是一个异常信号，或许与他知道的未来剧变有关联。但现在，他连一阶的门槛都没摸到，深究这个毫无意义，只会引火烧身。
他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探究欲和紧迫感。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变强！变强了，才有资格去触碰这些隐藏在阴影下的线索。
不再停留，林夜将新买的水袋和营养膏塞进工具袋，紧了紧伪装成金属棍的砍刀，转身也离开了这片喧嚣而危险的黑市，身影重新没入冰冷、幽暗的管道网络。
目标：塌陷水塔安全屋。
基础物资补充完毕，虽然钱又花得差不多了，但至少暂时不用为水和食物发愁。魁蛇成员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荡起涟漪，但也仅仅是一圈涟漪。现在的他，需要的是脚踏实地。
回到水塔那狭窄的钢筋入口处，林夜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西周，确认没有异常，才侧身挤了进去。塔内干燥、寂静的空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将新买的水袋灌满，塔壁有一处缓慢渗出相对干净的冷凝水，又把营养膏和剩下的硬币收好。
坐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啃着硬邦邦、味道古怪的营养膏，林夜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隐藏着手枪和护甲的内壁凹陷处。
“得尽快把那两样东西处理掉，或者…找到安全使用它们的方法。”他默默想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底层流民带着图林的特工装备，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魁蛇的人出现在附近，更让他觉得这两样东西是个烫手山芋。
他灌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冷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冲淡了营养膏的怪味，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刷经验…提升等级…搞钱…弄到更‘安全’的装备…”林夜在心中列出优先级。塌陷水塔是个不错的起点，够隐蔽。接下来，就是以这里为据点，向周围更深的管道区域探索，寻找新的、安全的“经验包”。
那个魁蛇武道家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此刻的渺小，也无声地催促着他：时间，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充裕了。
荧光苔藓逐渐变暗，林夜靠在冰冷的塔壁上，闭目养神，11点耐力的强大恢复力让身体的疲惫迅速消退。脑海中，开始规划着明天的探索路线和目标——远离主道，深入那些连地图碎片都未曾标注的、变异生物盘踞的黑暗角落。
新的安全屋，新的起点。提前的两年使得先知的优势减小。至于魁蛇为何而来…这个疑问暂时被压在了心底深处，化作了一丝沉甸甸的紧迫感。他需要更快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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