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人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疯狂的火焰在燃烧。她手中拈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花钿，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憔悴的眉心上贴。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娘娘…娘娘不好了！禁军…禁军闯进来了！” 心腹宫女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柳如烟的手连抖都没抖一下，依旧专注地将那片金箔贴好。镜中，那点金色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而诡异。她甚至对着镜子，缓缓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
“慌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本宫是贵妃，谁敢…”
话音未落，沉重的殿门被“砰”地一声暴力撞开！两队身着玄甲、手持利刃的禁军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瞬间将殿内包围。冰冷的刀锋反射着跳跃的烛火，杀气凛然。
“奉陛下口谕！柳氏如烟，谋害命妇，罪证确凿！即刻押往正殿问罪！” 禁军统领的声音冰冷无情。
两名魁梧的禁军士兵上前，毫不怜惜地抓住柳如烟纤细的手臂，粗暴地将她从绣墩上拖拽起来！
“放开本宫！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 柳如烟终于从那种诡异的平静中挣脱出来，开始疯狂挣扎，尖利的指甲在禁军冰冷的铁甲上抓挠出刺耳的声音。她发髻上的金簪被甩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头乌发彻底散乱，如同疯妇。
她被一路拖拽着，穿过长长的宫道，无数宫人惊恐地跪伏在地，偷偷窥视着这位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如今的狼狈。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她单薄的中衣上，冻得她瑟瑟发抖，却远不及心底那灭顶的绝望和恨意来得刺骨。
正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赵煜脸色铁青地坐在御座上，陈皇后垂眸侍立一旁，脸上看不出喜怒。苏晚己被萧珩护着坐回原位，面色沉静。殿中，那“鬼手”被铁链锁着跪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显然己经过“招待”。那瓶“红颜尽”和柳如烟的亲笔密信，就放在御案最显眼的位置。
柳如烟被重重掼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她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上，一眼就看到了御案上的罪证，也看到了被萧珩护在羽翼之下、完好无损的苏晚！
“陛下——！” 柳如烟猛地扑向御座，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赵煜明黄龙袍的下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凄厉尖锐，带着哭腔和癫狂，“陛下！您不能信！是他们陷害臣妾！是苏晚这个妖孽！是她害我！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冷宫那个贱人苏晚的鬼魂！她回来索命了！陛下您忘了冷宫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吗？她就是她！她就是来报仇的！！” 她语无伦次，将心中最深的恐惧和恶毒的猜测嘶吼出来，试图用这耸人听闻的“鬼魂索命”之说混淆视听，激起赵煜对冷宫旧事的恐惧。
然而，赵煜看着她状若疯魔、涕泪横流的脸，听着她尖锐刺耳的指控，眼中最后一丝旧情也彻底湮灭，只剩下被冒犯的帝王尊严和无边的厌恶！他想起刚才那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毒针，想起这毒妇竟敢在宫宴上动用如此恶毒的“红颜尽”，想起她此刻如同市井泼妇般的行径，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顶门！
“贱人！住口！” 赵煜暴怒至极，猛地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柳如烟的心口！
“噗——！” 柳如烟如遭重锤，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又软软滑落在地。剧痛让她蜷缩成一团，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赵煜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在地的柳如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拖下去！押入冷宫！赐——鸩酒！！”
冰冷的旨意如同最后的丧钟。两名禁军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将气息奄奄的柳如烟拖出了大殿，只留下地上一道刺目的血痕，和回荡在空旷殿宇中那令人心悸的、绝望的呜咽。殿柱的阴影里，陈皇后低垂的眼睫下，一丝冰冷的、得偿所愿的笑意，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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