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漫过忘剑庐的门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薄薄的轻纱所笼罩，显得有些朦胧。李剑刃早己醒来，他身着一袭灰布短打，手握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静静地站在磨剑石前。
露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裳。那湿漉漉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带来一丝丝凉意，但他却浑然不觉。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锈铁剑上，那铁锈在他的掌心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与他的手掌融为一体。
昨日，当他劈到第一千剑时，一股强大的剑风余韵在他的丹田中萦绕不去。那股力量如同一股清泉，在他的体内缓缓流淌，滋养着他的经脉和气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股力量在体内的流动，然后缓缓举起锈铁剑，朝着青灰色的石面劈下。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火星西溅，那青灰色的石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火星比昨日亮了些，磨剑石上的白痕也深了半分。李剑刃盯着石面，忽然想起剑谱批注里的话：“劈石者，非以力破之，乃以气导之。” 他尝试着将炼气五层的灵力注入右臂，果然感觉到锈铁剑变得轻盈了些，落下的轨迹也稳了许多。
老槐树的叶子在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计数。第一百剑时，虎口的旧伤裂开，血珠滴在磨剑石上，瞬间被石面吸收，只留下个暗红的小点。第三百剑时，右臂开始发麻，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拉动千斤重物，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涩得他睁不开眼。
“放弃吧，剑痴长老的徒弟从来撑不过三日。” 墙外传来嗤笑声，是同脉的弟子在路过。李剑刃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他想起青石镇的老铁匠说过，好钢要在烈火里反复捶打，每一次淬火都是脱胎换骨。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终于劈完两千剑。坐在青石板上啃干粮时，发现石缝里竟钻出棵嫩绿的草芽 —— 昨日还不见踪影，想来是被剑风从石底震出来的。李剑刃忽然明白，剑风不仅能劈石，还能唤醒生机，这或许就是长老让他劈石的深意。
午后的阳光毒辣起来，晒得磨剑石发烫。李剑刃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可眼神却愈发专注。他开始留意剑刃与石面接触的角度，观察火星飞溅的轨迹，甚至能从单调的 “铛铛” 声里听出灵力流转的节奏。当第二千五百剑落下时，锈铁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身上的锈迹竟剥落了一小块，露出底下银亮的金属。
“灵力走偏了。” 正屋的门帘被掀开条缝，老者的声音混着茶香飘出来，“气应沉于丹田，而非聚于臂弯。”
李剑刃浑身一震，连忙调整灵力运转的路线。果然，当灵力顺着脊椎沉入丹田再缓缓导出时，手臂的酸痛减轻了许多，剑风也变得更加凝练。他偷眼望向屋门，只见门帘缝隙里露出半张泛黄的剑谱，上面画着与他此刻姿势一模一样的小人，旁边批注着 “力从地起，气由脊发”。
暮色染红西天时，第三千剑终于落下。这一次，剑风卷起的不仅是落叶，还有磨剑石表面的石屑，在他周身形成个旋转的气旋。锈铁剑 “嗡” 地一声轻颤，竟自己从石面弹起半寸，像是有了灵性。
李剑刃瘫坐在地上，看着磨剑石上那道隐约可见的浅痕，突然笑出声来。三日前还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竟真的做到了。他低头看向掌心，血泡叠着血泡，却握着前所未有的踏实。
夜幕降临时，他照例翻看剑谱。忽然发现今日的批注比昨日多了一行：“剑如流水，遇石则绕，非不能破，乃时机未到。” 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影洒在纸上，那些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流淌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接下来的七日夜，李剑刃重复着同样的日子。每日三千剑，风雨无阻。雨天里，他顶着蓑衣劈石，雨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雪夜里，他呵着白气挥剑，锈铁剑落下时会在石面结层薄冰。磨剑石上的浅痕越来越深，锈铁剑的锈迹也剥落得越来越多，露出的银亮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十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磨剑石上时，奇迹发生了。李剑刃的第三千剑落下，锈铁剑竟没入石面半寸！他惊愕地拔出剑，发现剑刃完好无损，而磨剑石上赫然出现个清晰的剑洞。
正屋的门终于大开，老者拄着拐杖走出来，手里捧着个黑陶碗：“这是用晨露和剑草熬的汤，喝了能养剑骨。” 他看着石上的剑洞，浑浊的眸子里闪过精光，“明日起，学‘刺’。”
李剑刃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陶碗捧在掌心。碗中的药液还散发着丝丝热气，仿佛在诉说着它的珍贵与难得。他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慢慢地将碗口凑近嘴唇，缓缓地倾斜碗身。
温热的药液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这股暖意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经脉流淌，所过之处，原本的疲惫和不适都被一扫而空。李剑刃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磨剑石上，那块石头己经被他的剑劈砍出了一个深深的剑洞。看着这个剑洞，李剑刃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磨剑苦功，磨的不仅仅是剑，更是自己的心。
在这日复一日的劈砍中，他的浮躁被一点点地磨去，就如同那三千次的劈砍一样，每一次都在磨砺着他的内心。当浮躁被彻底磨去后，留下的便是那澄明如镜的剑意。
老槐树的叶子又落了一层，在他的脚边堆积成厚厚的垫层。这些落叶仿佛是时间的见证者，默默地记录着他在这里的每一次挥剑。而那把锈铁剑，则斜插在磨剑石旁，剑身的银亮己经超过了锈迹，在星光的映照下，它静静地嗡鸣着，似乎在诉说着它的渴望。
李剑刃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学剑之路才刚刚在他眼前铺开。而这条路上的每一步，都需要他用今日这般的苦功，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实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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