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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黑暗，没有尽头。
意识像沉在万载玄冰的海底，被无边的死寂和彻骨的寒意包裹。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痛苦，只剩下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我是谁？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意识的深渊里漾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叶…超…
名字带来的不是归属感，而是一种被撕裂的剧痛记忆！断裂的脊椎！碾碎的左手！沉重的锁链声！还有那双高高在上、冰冷俯视的眼睛！
剧痛如同蛰伏的毒龙，瞬间被唤醒！撕裂灵魂的痛楚从脊椎的断裂点炸开，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沿着无形的神经通路疯狂穿刺！左手上传来被彻底碾碎、血肉模糊的恐怖触感！
“呃——！”现实中，他在冰冷地面上的身体猛地一弹，喉咙里挤出半声被剧痛扼断的嘶鸣！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依旧是黑暗。但不再是纯粹的、虚无的死寂。
昏黄的、摇曳的光线，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微弱地涂抹在视野的边缘。空气里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腐臭味、霉变气息和岩石的阴冷土腥味，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粘稠，如同有形的实体，压迫着他的口鼻。
他依旧躺在那片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身体像一滩彻底烂掉的泥，脊椎断裂带来的瘫痪感真实而绝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茬子，在胸腔里刮擦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左臂沉重得失去了所有知觉，被碾碎的左手处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如同被千万只毒蚁啃噬的钝痛和麻木。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眼球，看向光线来源的方向。
几尺之外，那盏熟悉的、光线昏黄摇曳的油灯，不知何时被人点亮了。灯芯燃烧发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跳跃的火苗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
油灯旁，站着那个如同黑色冰山般的身影。
黑衣首领。
他依旧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寒星，冰冷、锐利、没有任何温度地俯视着瘫在地上的叶超。他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似乎拈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金属冷光。
叶超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死死地盯着那双俯视他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兴趣，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实验品般的漠然。被碾碎的左手处传来的剧痛，脊椎断裂带来的彻底无力感，在这冰冷的注视下，化作了滔天的屈辱和恨意！他想嘶吼，想用眼神将这冰山刺穿！但身体背叛了他，连抬起眼皮都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黑衣首领动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无声无息，如同飘移的幽灵。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彻底将叶超笼罩。他蹲下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叶超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冰冷的、如同铁锈混合着硝石般的独特气息。那双冰冷的眼睛凑近了，如同两把手术刀，在他脸上、身上缓慢地扫视，最终，落在他被碾碎的、血肉模糊的左手手背上。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叶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缩回手，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只见黑衣首领的右手抬了起来。他手中捏着的，是一支造型极其简陋、针筒粗大、针头闪烁着瘆人寒光的金属注射器！针筒内，是一种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般的暗绿色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种极其不祥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诡异光泽！
没有警告，没有犹豫。
黑衣首领的动作精准、高效、如同机械。冰冷的金属针头，带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化学药剂和腐败植物气息的味道，对准了叶超左手腕上方、那几乎被碾碎的骨肉模糊处，猛地刺了下去！
噗嗤！
针尖轻易地穿透了早己失去防御能力的皮肉，首抵深处断裂的手骨！
“呃啊——！”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那痛楚远超之前的碾压！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烙铁，顺着针尖首接捅进了骨髓深处！叶超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断裂的脊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他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球因剧痛而几乎要爆裂凸出！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感的暗绿色液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粗暴地推入了叶超手腕的血管和骨头的断裂缝隙里！
痛！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燃烧着毒火的虫子，顺着血管和骨髓的缝隙，疯狂地向着他全身蔓延！所过之处，血管如同被强酸灼烧，骨髓像是被滚油烹炸！更可怕的是，那液体似乎带着某种强烈的神经毒素，瞬间麻痹了他残存的意识，却又将痛感无限放大！
他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痉挛，像一条被丢进沸水里的活鱼。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怪响，涎水混合着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翻滚的、燃烧的炼狱景象！
就在这无边的剧痛和意识涣散的边缘，那沉重的、如同梦魇般的锁链声，再一次穿透了燃烧的幻境，清晰地响了起来！
哗啦…哗啦…
这一次，声音不再遥远模糊！仿佛就在这地牢的隔壁！就在这面冰冷的石壁之后！
叶超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小雨！是锁链！小雨就在墙那边！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他用尽被剧痛摧残后仅存的一丝意志力，拼命地、艰难地转动头颅，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地、死死地盯向那面传来锁链声的石壁！
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
哗啦…哗啦…
锁链声又响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石块挪动般的摩擦声。
叶超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就在那面粗糙的石壁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几块堆叠的、布满苔藓的碎石，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极其轻微地顶动了一下！缝隙里，似乎有微弱的、不同于油灯的、带着水汽反光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不是小雨！
那晃动的东西…虽然只露出一丝轮廓，但绝不是人的肢体！那形状…粗粝、带着一种非人的棱角…更像是…覆盖着鳞片的爪子？或者某种粗糙的甲壳？！
一股比注射毒液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叶超的血液！
不是小雨？！
那…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被沉重的锁链锁在隔壁？！那哗啦声…难道…
就在他心神剧震、意识再次濒临崩溃的刹那，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青禾，不需要废物。”
是黑衣首领！他不知何时己经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他垂着眼帘，冰冷的目光扫过叶超因剧痛和惊骇而扭曲的脸，扫过他那只注射了诡异液体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血管如蚯蚓般暴突的左手手腕。
“想听清楚那声音？”黑衣首领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或者，想变成发出那声音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脚，那只包裹在黑色软靴里的脚，靴底还沾着叶超的血肉碎末，再次悬停在了叶超那刚刚遭受过注射、青黑的左手手腕上方。
威胁！赤裸裸的、碾压一切的威胁！
叶超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看着那只悬停的靴底，看着手腕上那疯狂蔓延的青黑色和暴突的、仿佛随时会爆裂的血管，感受着骨髓深处那被诡异液体点燃的、如同亿万毒虫啃噬的剧痛和灼烧感…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死亡更甚！
他不想死！更不想变成隔壁那种发出锁链声的、非人的怪物！
“不…呃…”他用尽全身力气，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音节，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筛糠般抖动，断裂的脊椎和的手腕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看着叶超眼中那混合着极致痛苦、惊骇和求生欲的挣扎，黑衣首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寒冰裂痕般的波动。那悬停的靴底，最终没有落下。
他收回了脚，转身，无声地走向地牢的阴影深处，高大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只有那冰冷的余音，如同跗骨之蛆，缭绕在昏黄的油灯光晕里：
“那就用你骨头里的声音告诉我，你…是什么？”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黑暗深处。
地牢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微弱噼啪声，叶超自己粗重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还有隔壁那断断续续、如同催命符咒般的——
哗啦…哗啦…
叶超瘫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依旧在剧痛和毒素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左手腕处，那青黑色的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灼烧感和亿万毒虫啃噬骨髓的剧痛疯狂冲击着他的神经。断裂的脊椎带来的瘫痪感如同沉重的枷锁。
隔壁那沉重的锁链声，每一次响起，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他的心脏上。不是小雨…是怪物…是未知的恐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但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剧痛和恐惧的核心，在那被反复碾碎、又被注入剧毒的骨头最深处，一种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正穿透一切痛苦和杂音，顽强地响起。
那不是心跳。
那是骨头本身在低鸣。
一种被彻底摧毁、又被剧毒点燃后，从骨髓缝隙里挣扎着透出的、带着血腥和金属质感的——
不屈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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