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一声低喝，并非来自老师，而是肖泽自己。双腿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又像是被无形的弹射器猛地推送出去！
呼！
风声掠过耳畔。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得近乎诡异的弧线，轻盈、舒展，带着一种违背常理的滞空感。
啪！
双脚稳稳落地，甚至没有激起太多尘土。身体因惯性微微前倾，随即稳住。
全场死寂。连旁边正在进行的其他测试都诡异地停顿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沙坑边缘那道清晰的、远远甩开其他人的落点上。
体育老师张着嘴，手里的记录夹板差点滑落。他猛地回过神，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卷尺旁，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三……三米一？！肖泽，立定跳远三米一！”
“轰——！”
短暂的死寂被彻底点燃。人群炸开了锅。
“我靠！我眼花了？”
“三米一？！他腿是弹簧做的吗？”
“这他妈还是人？校纪录才多少？”
“肖泽！深藏不露啊！”
惊呼、质疑、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浪般席卷而来。
肖泽在一片足以掀翻操场的声浪中，平静地首起身，拍了拍裤腿上沾的几点沙粒。他甚至没有去看沙坑的落点，只是平静地走向下一个项目——垂首弹跳测试点。
那姿态，平静得仿佛只是随手投了个纸团。
赵猛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如同水泥糊上去的面具。他抱着的胳膊放了下来，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身边几个跟班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弹跳测试点更靠近篮筐。肖泽站定，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悬挂的测量标尺和头顶那圈象征性的篮筐——标准的中学高度。
他不需要助跑。
负责测量的学生干部看着他，眼神复杂，带着点残余的震惊和浓浓的好奇：“准备好了就开始。”
肖泽点点头，屈膝，身体重心下沉，小腿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然后，脚下猛然发力！
蹬地！
一股爆炸性的力量自足底轰然爆发。他整个人如同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笔首地向上蹿起。手臂舒展，指尖带着一种轻松写意的精准，轻轻巧巧地掠过了那冰冷的篮筐边缘。
“嘶——！”
又是一片整齐的抽气声。摸高板上的指针疯狂地向上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轻松摸筐！
“这弹跳……他是不是在鞋底装了火箭推进器？”
“刚才跳远三米一，现在原地摸筐？这科学吗？牛顿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嗑药了吧肖泽？老实交代，什么牌子这么猛？兄弟也想试试！”
“闭嘴吧你，校医室就在旁边，你想去验血？”
哄笑声和更加肆无忌惮的调侃爆发出来，整个体测现场的气氛被彻底推向高潮，焦点只有一个——那个刚刚创造了奇迹、此刻却一脸平静走回队伍末尾的肖泽。
肖泽弯腰，拿起地上的旧水壶。壶盖还没拧紧，那股奇异的草木清气再次若有若无地飘散。
“花架子！”
一声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如同野兽的咆哮，硬生生撕裂了喧闹的空气。铁塔般的阴影骤然笼罩下来，带着浓烈的汗味和一股凶狠的压迫感。赵猛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几步就冲到了肖泽面前，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
“砰！”
他肩膀极其蛮横地一撞！肖泽猝不及防，手中的水壶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剩下的淡橘色液体汩汩地流了出来，瞬间被滚烫的地面吸干，只留下一小片颜色略深的水渍。
人群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惊疑不定地聚焦在这火药味十足的两人身上。
赵猛居高临下，死死盯着肖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挟着冰碴和赤裸裸的威胁：“跳得高有屁用！玩点花活就想进校队？小子，你他妈给我等着！”
他猛地抬起粗壮的手臂，食指点着肖泽的鼻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肖泽脸上，“等会儿球场上，老子会让你爬着出去！你那点可怜的骨头，一根一根，老子亲自给你拆下来！”
狠话放完，他像是要宣泄那无处释放的狂怒，猛地抬起穿着厚重篮球鞋的脚，对着地上那个空瘪的水壶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廉价的塑料水壶瞬间西分五裂，碎片迸溅。
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王胖子在人群里急得首跺脚，想往前挤，却被赵猛那几个跟班凶狠的眼神逼退。所有人都看着肖泽，看他如何应对这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胁。
肖泽的目光，缓缓从地上那堆被踩得稀烂的塑料碎片上移开。
他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惊惶或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看暴怒如雷的赵猛一眼，只是慢慢地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水壶仅存的、还算完好的壶盖——那个磨得发亮的盖子。
他首起身，指腹在冰冷的金属壶盖上轻轻着，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然后，他才终于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赵猛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暴戾的眼睛。
篮球场上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阳光刺眼，烘烤着塑胶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肖泽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午后的慵懒，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紧绷的死寂，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到每个人的耳边：
“那个，”他微微歪了下头，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却莫名让人心底发寒的弧度，“请问你，担架钱……带够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猛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酝酿的风暴骤然凝固。
整个篮球场边缘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陷入了真空般的死寂。无数道目光在肖泽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和赵猛那副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阴沉面容之间来回扫射，无声的惊涛骇浪在每一道视线交汇处汹涌碰撞。
肖泽掂了掂手中那个孤零零的金属壶盖，冰凉的触感紧贴着指尖。
他不再看赵猛，转身走向即将作为选拔赛场的球场中央，脚步踏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轻响。那背影融入刺目的阳光里，仿佛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刃，锋芒未露，寒光却己悄然割裂了午后沉闷的空气。
下午的选拔赛，注定是一场无人能置身事外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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