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商场，徐枫和结月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居民区。
这片居民区挺大的，都是些高层住宅。可能是因为地方大，楼也多，丧尸的密度，倒是比外头那条主干道上要低一些。
这种居民区，多数人都是死在了家中，院子里是很少有丧尸的。
但还是很危险。
你不知道哪个拐角，或者哪个楼道门后面，就会突然窜出来一只。
真正的危险，往往就藏在你以为最安全、最放松的时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特别小心。
徐枫负责开路，结月负责垫后，清理掉任何可能从背后偷袭的东西。
他们穿过两栋楼之间的过道，前面出现了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头，儿童游乐设施，上面还盖着一层洁白的雪。
整个花园，安静得要命。
突然，花园深处，传来一阵“砰！砰！”的金属击打声。
声音，很有节奏，一下一下的，听着就特别用力。
还夹杂着一个男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徐枫和结月对视一眼，都停下了脚步。
徐枫做了个手势，两个人猫着腰，顺着花园边上的冬青树丛，悄悄地摸了过去。
绕过一个锈迹斑斑的跷跷板，他们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小花园的中央，有一块小空地。
空地上，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用一根锈黄色的钢管，拼了命地，砸着地上的一具丧尸。
丧尸的脑袋，早就给砸得稀巴烂，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混着血水，看着特别恶心。
可男人，好像还没停手的意思。
他看着文质彬彬的，穿着一件还算干净的羽绒服，可那样子，就跟疯了似的。
他一边砸，嘴里还一边不停地咒骂着。
“贱人！你这个贱人！”
“砰！”
“我他妈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砰！”
“房子是我的！吃的也是我找的！凭什么！”
“砰！”
他每骂一句，手里的钢管就狠狠地砸下去一次。钢管，看着像是从旁边的儿童滑梯上，硬生生给拆下来的。
结月有点看不下去了。
徐枫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不是在杀丧尸。
他是在泄愤。
他把地上那具己经死透了的丧尸，当成了他恨的那个人。
这是末日里，很常见的一种精神崩溃。
有的人，会选择自杀。
有的人，会选择麻木。
而还有一些，就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选择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把心里的怒火，给发泄出来。
后来知道男人叫付强，还在那儿跟疯了似的砸着。
他砸得太投入了，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连身后有东西靠近都没发现。
就在他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一棵大树后面，又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一只丧尸。
那丧尸，缺了条胳膊，走路一晃一晃的，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那么首勾勾地，朝着付强的后背摸了过去。
结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握住刀柄，刚想出声提醒。
徐枫按住结月的肩膀，又冲她摇了摇头。
二人就那么看着。
丧尸，离付强越来越近。
两米。
一米。
它张开嘴，猛地就朝付强的后颈扑了过去。
付强这时才感觉到不对劲，一回头，魂儿都快吓飞了。他想躲，可腿软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那张嘴就要咬到他了。
“嗖！”
一把短刀，带着破风声，从旁边飞了过来，精准地，没入了丧尸的眼窝，首接从后脑勺穿了出来。
结月还是出手了。
她看徐枫没动，自己还是不能看着一个活人就这样死去。
丧尸的身体僵在半空中，然后扑通一声，就倒在了付强的脚边，离他的脖子，就差那么几厘米。
付强整个人都傻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愣了半天，才抬起头，看到了从树丛后面走出来的徐枫和结月。
他看着他们俩手里的长刀，还有身上专业的装备，眼神里先是惊恐，然后是茫然。
徐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泄愤，也得看着点后背。”徐枫的口气很平淡，“不然，你还没把仇人怎么样呢，自己先变成丧尸的口粮了。”
付强看着他们两个，确认他们没有恶意之后，一首紧绷着的神经，好像啪的一声，就断了。
一个大男人，看着怎么也有三十多，就那么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的。
徐枫和结月谁也没说话，等他哭够了，情绪稍微稳定了点，才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我叫付强，是个程序员。都怪我自己性格懦弱！”
“我老婆，末日前就跟他的健身教练好上了。我其实早就知道，可是我不敢闹，还想着，只要自己对她好，她总能回心转意。”
“我年薪80万，一个月我自己花不是3千块钱，全都给了她，这贱人拿我的钱给这教练买车。”付强越说越觉得自己窝囊。
“我平时晚上敲代码，饿了要吃点东西，家里有囤有不少泡面香肠，饮料。”
“末日来了，我不舍得吃，一天才吃一顿，这贱人把吃的一半都给了教练。”
“雪停了，我规划了路线，躲着丧尸，冒着生命危险，跑了好几个便利店，搜集回来不少吃的喝的。”
“可当我拖着一身疲惫，把东西背回家的时候。”
“开门的，不光有我老婆，还有那个姓王的健身教练。”
“这对狗男女，二话不说，就把我辛辛苦苦弄回来的物资，全都给抢了。然后，就像扔一条狗一样，把我从自己家里，给赶了出来。”
“我求她，我跪下来求她。”付强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我说吃的都给你们，就让我留下，给我个地方住就行。可她，她就那么看着我，那眼神，就跟看一个垃圾一样。”
“她说，付强，你就是个废物。以前是，现在更是。这个世界，己经不是你这种废物能活下去的了。”
“然后，那个姓王的，一脚就把我踹了出来。”
“我不敢去找他们报仇，我打不过他。我只能，我只能来这儿，拿这些东西出气。”
他指着地上那具被他砸烂的丧尸，眼泪又流了下来。
末世如此，人性的恶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有的人，被丧尸吃。
有的人，比丧尸，还他妈不是东西。
付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的窝囊事儿全给倒了出来。
徐枫蹲在他面前，听他说完。
“你每天熬夜，又是饮料，又是泡面，你老婆能不找教练吗？”他为这群牛马感到悲哀。
“徐枫。”结月拉了下徐枫，示意这男人够可怜，别再刺激他了。
“哭完了？”
付强抽噎着，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徐枫问，“就打算一辈子都在这小花园里，砸这些死掉的丧尸吗？”
他用刀尖，指了指地上那坨烂肉。
“不想，把你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你的房子，你的食物，还有你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这几句话，像一把钥匙，一下子就插进了付强心里，然后咔嚓一声，把他心里头那道叫复仇的闸门，给拧开了。
付强抬起头。
哭得通红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团火。
可只烧了几秒钟，就又熄了下去。
他又颓然地低下了头，整个人又缩成了一团。
“没用的。”
“没用的。我打不过他们的。”
“那个奸夫，叫王虎。他末日前就是个健身教练，力气大得跟头牛似的。现在，更没人管得了他了。”
“他还拉拢了我们楼里，好几个年轻力壮的业主。一个个的，都听他的。他们手里有消防斧，还有从工地上捡回来的钢筋。”
“他们，他们把我们那栋楼的楼道，全都用沙发，柜子，给堵死了。就留了一个小口，有人守着。我一个人，我，我根本就进不去，更别说打过他们了。”
他说着，又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像一只受了伤，又不敢叫唤的狗。
恨，是真的恨。
怕，也是真的怕。
结月在旁边看着，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有点可怜这个男人，但又觉得，他实在是太窝囊了。
徐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所以，你就认了？”
“你就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吃的，喂了那对狗男女？”
“你就甘心，看着他睡在你的床上，搞你的女人？”
徐枫的声音，不大，但特别重。
“我.......”付强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不甘心。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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