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冬天向来吝啬雨水,可这天的乌云却像被人用墨汁泼过,黑得发沉,低低地压在白龙村的屋顶上,仿佛下一秒就会砸下来。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冷雨,打在窗棂上发出 “嗒嗒” 声,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 “噼里啪啦” 地砸下来,转瞬间便成了倾盆大雨。雨势急得吓人,像是天空破了个大洞,浑浊的雨水顺着屋檐汇成瀑布,把整个村子裹进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里。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变得影影绰绰,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劲儿,仿佛随时会从雨里钻出什么东西来。
我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听着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凶,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七根家的新房自从挖出那些陶瓮、墙上冒出孩童手印后,就没安生过。尤其是上次在二楼看到墙里嵌着的半张人脸,那张青白色的脸、空洞的眼睛,总在我梦里晃。这事儿像团湿泥巴,糊在我心头,怎么也甩不掉。我总觉得,七根家这房子像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我们这些靠近的人,都被缠上了。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炸响,在这暴雨天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心里一紧,披了件外套就冲过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寒气就裹着雨水灌进来,七根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头发黏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眼神里的恐惧像被雨泡开的墨汁,浓得化不开。
“不好了…… 我家新房的主梁…… 不见了!” 他喘得像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主梁?那可是碗口粗、近两丈长的大木头,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七根急得首跺脚:“真的!刚发现的!我爸都快疯了,你快去看看!”
顾不上穿雨衣,我拉了件塑料布披在身上,跟着七根就往他家跑。雨水打在脸上生疼,脚下的泥路滑得像抹了油,好几次差点摔倒。风裹着雨嘶吼着,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哭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到了七根家新房工地,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应该架在屋顶的主梁位置,此刻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承重柱在风雨里摇晃。地上散落着锤子、锯子,还有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木板,一片狼藉。钱福来蹲在泥地里,双手抓着头发,嘴里 “呜呜” 地哼着,像头受伤的野兽。七根他妈站在一旁,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叔,婶,到底咋回事?”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道。
钱福来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昨晚雨太大,我们都在家躲着,今早雨小点了过来一看…… 梁就没了!那么大一根木头,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指着空荡荡的屋顶,声音里满是绝望,“工人昨晚都在工棚睡,也没听到动静啊!”
我盯着那片空当,后背一阵阵发凉。这主梁少说也有几百斤,就算有人偷,也得用绳子、用撬棍,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弄走?更何况昨晚下着那么大的雨,泥地里连个清晰的脚印都没有。
就在这时,村东头的李二柱举着把油纸伞跑过来,裤脚卷到膝盖,满腿是泥:“七根!你家主梁…… 是不是在村头古柏树下?刚有人去避雨,说看到树下躺着根大木头,上面还刻着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钱福来 “噌” 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淋雨,拔腿就往村头跑。我和七根赶紧跟上,七根他妈在后面喊着 “慢点”,声音都劈了。
雨幕里,古柏树的影子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离着还有十几步远,就看到树根下果然躺着根长木头,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走近了才看清,正是七根家新房的主梁!可这梁木上的东西,让我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 整根木头侧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暗红色的符咒!那些符咒歪歪扭扭,像一条条被钉在木头上的血蚯蚓,有的地方还泛着黏糊糊的光,透着股说不出的腥气。树根处还散落着一堆新鲜的香灰,被雨水冲得和泥土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黑红色的水流,看着格外瘆人。
“这…… 这是啥啊?” 七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抓着我的胳膊首哆嗦。
钱福来盯着那些符咒,突然 “啊” 地大叫一声,双眼一翻,首挺挺地倒在泥地里。“爸!” 七根赶紧扑过去,只见钱福来口吐白沫,西肢抽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该动娘娘的头发…… 真不该动…… 报应啊……”
“快抬回家!” 我和七根费力地架起钱福来,他浑身软得像面条,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七根他妈跟在后面哭,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
把钱福来安顿到床上,七根他妈赶紧去请村医。我站在屋门口,望着外面依旧没停的雨,心里乱成一团麻。主梁怎么会跑到古柏树下?那些符咒是谁刻的?钱福来说的 “娘娘的头发” 又是啥?难道和白龙洞的女神像有关?
“要不…… 我们去问问工人们?” 七根红着眼睛走过来,“他们昨晚都在工棚,说不定能听到点啥。”
我点了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七根家的工棚搭在新房旁边,是用帆布和木板临时支起来的,里面挤着十几个工人。我们掀开湿漉漉的帆布帘时,工人们正围着个小煤炉取暖,一个个睡眼惺忪,显然是被我们之前的动静吵醒的。包工头王胖子正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见我们进来,皱起了眉头:“咋了?刚听说梁没了?真邪门了!”
“王师傅,你们昨晚没听到啥动静?” 我问道,“这梁那么大,搬走总得有响声吧?”
王胖子往炉子里添了块煤,叹着气说:“别提了!昨儿下那么大雨,下午就停工了。弟兄们累了好几天,吃过晚饭就窝棚里睡了,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打雷都不醒!”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年轻工人,“这小子睡觉最浅,你问问他。”
那工人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真没听到啥啊。昨晚雨下得邪乎,风也大,就听着雨打棚子‘噼里啪啦’的,没别的动静。要是有人搬梁,那不得用撬棍?不得喊号子?我们不可能听不到啊。”
另一个老工人也跟着说:“就是。再说这梁是前天刚架上去的,卯榫都扣死了,要拆下来没那么容易。除非…… 除非是被啥东西硬生生拔下来的。” 他这话一出,棚子里瞬间安静了,每个人脸上都多了层寒意。
王胖子赶紧打圆场:“别瞎说!哪有那么邪乎?说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偷去卖了,就是不知道咋弄走的。” 可他眼神里的慌乱,谁都看得出来。
我们在工棚里待了半天,问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工人们确实累坏了,前几天为了赶工期,每天天不亮就上工,天黑才歇,加上下雨停工,睡得沉也正常。可越是这样,越显得诡异 —— 那么大一根主梁,就这么在十几个工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跑到了几百米外的古柏树下,还被刻上了鬼画符。
回到钱福来家,村医刚走,摇摇头说钱福来是中了邪,他治不了,让赶紧想别的办法。钱福来还躺在床上哼哼,嘴里依旧是 “娘娘的头发” 那几句。七根蹲在门槛上,抱着头不说话。
我走到院里,望着雨幕中的古柏树方向,心里像塞了团乱麻。那些符咒、香灰、钱福来的胡话、消失的主梁…… 这一切都绕着那棵古柏树和白龙洞的女神像。突然想起之前在白龙洞看到的壁画,那些模糊的人影,会不会和现在发生的事有关?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点灰蒙蒙的光。我和七根走到院子角落,看着那根从柏树下抬回来的主梁。那些暗红色的符咒被雨水泡得发胀,仔细一看,有的符号和之前在陶瓮上、墙缝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说…… 我爸说的‘娘娘’,是不是白龙洞的女神像?” 七根突然开口,声音很小。
我心里一动:“有可能。那‘头发’呢?”
七根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恐惧:“我不知道…… 但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他说得对。我望着那根刻满符咒的主梁,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这消失的房梁,就像一个警告,预示着有更可怕的东西,正在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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