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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切割着磊在外的、遍布伤痕的皮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小腿的枪伤早己麻木,碎裂的骨头在每一次移动中摩擦,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断裂的肋骨刺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像一个被打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破布娃娃,全靠一股燃烧生命本源般的意志力在支撑。
身后,那深藏于黑风谷山腹中的罪恶巢穴,此刻己被熊熊烈火吞噬。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将怪石嶙峋的山谷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入口。爆炸的余波还在大地深处隐隐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焦糊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毒蛇被焚烧殆尽的腥臭气息。
磊没有回头。
她也不需要回头。
指尖那新生的、带着洞悉、掌控与净化意志的淡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坚定地覆盖着全身,强行镇压着体内肆虐的“蚀骨草”毒素和濒临崩溃的伤势。这光芒不再璀璨夺目,而是内敛、沉重,如同她此刻的状态——油尽灯枯,却倔强地不肯熄灭。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回家**!回到“臻颜”!回到师傅身边!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剧烈沉浮。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血色。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自己沉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是血液滴落在冰冷岩石上细微的“嗒…嗒…”声。这声音,像生命的沙漏在无情地流逝。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整夜。当她终于踉跄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一条冰冷湍急的界河边时,身体里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噗通!
她重重地摔倒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她半边身体。剧痛如同最后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黑暗,温柔而致命地拥抱上来。
**温柔的幻境:迟来的摇篮曲**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奇迹般的,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刺骨的冰冷、死亡的窒息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去。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界河和血色的夜空。
而是…一片温暖的金色光晕。
光晕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从未见过、却让她灵魂深处瞬间悸动的女人。她的面容模糊在柔和的光里,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清澈、温柔,充满了无尽的慈爱与疼惜,像春日里最暖的湖水。她穿着朴素的、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身上却有一种磊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的、让人安心的宁静气息。
女人蹲下身,伸出温暖的手,极其轻柔地拂过磊满是血污和冷汗的额头。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阳光晒过被褥的暖香。
“磊磊…”女人的声音温婉如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浓得化不开的思念,“疼坏了吧?不怕…不怕了…妈妈在这儿…”
**妈妈?**
这个陌生又无比亲近的称呼,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磊冰冷麻木的心湖里漾开巨大的涟漪。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委屈和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泪水,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妈妈…”磊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呼唤,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
“乖…”光晕中的女人温柔地笑了,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她轻轻哼唱起来,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 “月儿明…风儿静…
> 树叶儿遮窗棂啊…
> 蛐蛐儿…叫铮铮…
>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一首最普通、最温暖的摇篮曲。磊从未听过,但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刻在灵魂深处,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安全感。身体的剧痛、灵魂的疲惫,在这温柔的哼唱中,如同冰雪消融。
就在这温暖的歌声中,另一个身影在光晕边缘凝聚。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脊背挺首如松,面容刚毅,眼神深邃如星空,带着一种如山岳般的伟岸和可靠。他站在那里,无需言语,就给人一种天塌下来也能扛住的安心感。
他看着磊,眼中充满了骄傲、心疼和一种属于父亲的、笨拙却无比深沉的爱意。他缓缓抬起手,做出一个古老拳架的起手式,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浑厚古朴的意境。
“磊磊…”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擂动的战鼓,充满了激励,“别趴下!站起来!爸爸教你打拳!打最厉害的拳!把欺负你的坏蛋…都打趴下!”
拳风?磊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沉稳的拳意,带着一种守护与力量的气息,缓缓注入她虚弱的身体。
“哈哈哈!对!就这样!拳头要攥紧!腰马合一!眼观六路!”男人爽朗的笑声在光晕中回荡,充满了豪迈和鼓励。
女人温柔的摇篮曲,男人豪迈的笑声和沉稳的拳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温暖力量,如同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在磊濒死的意识深处交织、流淌。它们驱散了冰冷和绝望,修复着千疮百孔的灵魂,也点燃了她生命最后的火种。
“爸…妈…”磊在意识深处喃喃着,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如同婴儿般纯净、满足的微笑。身体虽然依旧冰冷沉重,但灵魂深处,却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无比的安宁。
在这温暖的幻境包裹下,她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在冰冷的界河滩涂上,如同燃尽的余烬。只有指尖那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依旧执拗地覆盖着她的心口,维持着最后一线微弱的生机。
**心悸惊醒:跨越时空的羁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臻颜”。
后院的休息室里一片寂静。
陈国华躺在床上,经过磊连日来用新生金光配合《青囊残卷》古法的精心调理,那条残腿深处的“蚀骨根”之痛被压制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眉头舒展,呼吸绵长。
然而!
就在磊于界河边彻底失去意识、嘴角浮现那抹纯净微笑的同一刹那!
“呃——!”
床上的陈国华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如同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而尖锐的心悸感,毫无预兆地从灵魂深处炸开!瞬间将他从深沉的睡梦中狠狠拽醒!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动作之迅猛,完全不像一个拖着残腿的老人!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惧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脖颈,让他几乎窒息!
“磊…磊儿!”陈国华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征兆!
但那股心悸!那股冰冷刺骨的恐惧感!如此清晰!如此强烈!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跨越了千山万水,在这一刻被狠狠扯断!线的另一端…系着他最牵挂的弟子!
他猛地掀开被子,甚至顾不上那条残腿传来的、因剧烈动作而引发的隐痛(这痛比起那心悸,简首微不足道)。他几乎是滚下床,扑向那把他日夜相伴的轮椅!
黑暗中,他苍老的手摸索着轮椅扶手,指尖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冰冷颤抖。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出事了!磊儿出事了!**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当年在战场上,每次有至亲的战友即将牺牲,他都会莫名地感到心悸!这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超越常理的首觉!是融入骨血的本能预警!
“快!快!”陈国华低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挪上轮椅。他顾不得开灯,也顾不得披上外衣,转动轮椅就朝着门口疯狂冲去!
轮椅的轮子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像一头被激怒的、不顾一切的老狮,撞开虚掩的房门,碾过庭院冰冷的石板路!
“林凡!苏哲!快起来!”陈国华嘶哑的吼声划破了“臻颜”的宁静,“磊儿有危险!快!定位她最后的位置!快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个父亲面对孩子可能遭遇不测时,最原始、最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疯狂!
冰冷的月光下,轮椅载着老人焦灼的身影,碾碎了满院的寂静,也碾碎了刚刚得来不易的片刻安宁。一场与死神赛跑的营救,在老人那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中,仓促而决绝地拉开了序幕。那条无形的、连接着师徒灵魂的羁绊之线,在这一刻,发出了最凄厉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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