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灼烫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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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灼烫的桎梏

 

“嗡……嗡……”

那低沉的震动声,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寂静的客厅里嘶嘶吐信。屏幕的光刺眼地亮着,“苏晚”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小满惊悸的眼底,也烫在陆星辰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陆星辰停在绿色接听键上方的拇指,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死白,微微颤抖着。他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厌恶、被算计的警惕,还有一种小满看不懂的、近乎认命的疲惫。高烧带来的混沌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的眼神涣散又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锐利。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催命般的震动声固执地响着。

终于,在震动快要结束的最后一秒,陆星辰的拇指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按下千斤闸般的力道,重重地落了下去。

“喂。”

他接起电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虚弱,却又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冷硬的平静。他微微侧过身,似乎想避开小满的视线,但这个动作在狭窄的沙发边显得徒劳而刻意。

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僵在原地,不敢靠近,也无法后退,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耳朵捕捉着电话那头可能泄露的任何一丝声音。客厅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电话那头,苏晚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甜腻的关切,像裹了蜜糖的毒药:“星辰?天呐,你的声音怎么这样?你生病了?”那语气十分熟悉得仿佛他们昨天还在一起喝下午茶。

陆星辰闭了闭眼,眉心拧成一个痛苦的结,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没事。”他吐出的两个字,干涩得像沙漠里的砾石。

“还说没事?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是不是淋雨了?昨晚雨那么大……我就说让你跟我走嘛!酒店房间又暖和又舒服,哪像……”她的话音微妙地顿了一下,似乎在无声地扫视着陆星辰此刻狼狈的环境,也扫过旁边僵硬的小满,“……你现在在哪?家里?”

陆星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着,声音更冷了,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疲惫:“我说了,没事。你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满几乎能想象出苏晚此刻脸上那种被拂了面子、却又强压怒火的表情。

“星辰,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苏晚的声音重新响起,放得更软,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不适的幽怨,“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伯母的事……我也很难过。我只是担心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这点关心都不配有吗?”她巧妙地再次提起陆母,像一根精准的针,刺向陆星辰最脆弱的地方。

陆星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死死咬着后槽牙,腮帮绷紧,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挂断电话的冲动。小满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过他苍白的脸颊,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下那双紧闭的、痛苦翻涌的眼睛,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疼。

“苏晚,”陆星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忍耐和冰冷的警告,“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没事我挂了。”

“等等!”苏晚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那点伪装出来的温柔彻底撕破,“陆星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终于图穷匕见的得意和威胁,“下午三点!华茂顶楼!别告诉我你不记得陆伯伯的话了!还是说……”她刻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你现在有了‘新欢’,就敢连陆家的规矩和伯父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嗯?”

“新欢”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嘲讽,清晰地穿透听筒,砸在寂静的客厅里,也狠狠砸在小满的心上。小满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沙发扶手才站稳。屈辱、愤怒、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巨大不安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陆星辰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那里面燃烧着被彻底激怒的火焰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他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电话的间隙里清晰可闻。

“苏晚,”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管好你自己。”

电话那头似乎被他的强硬噎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呵!好,很好!陆星辰,你长本事了!行,下午三点,华茂顶楼旋转餐厅。你最好准时出现,否则……”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你猜,我要是‘不小心’在陆伯伯面前提起伯母留下的那本日记,或者让某些人知道,陆家的‘好儿子’现在为了个女人连家都不认了……会怎么样?你也不想让某些‘秘密’,这么快就公之于众吧?嗯?”

“秘密”两个字,如同惊雷,在陆星辰耳边炸响!他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骇人的惨白和一种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他猛地看向地板——那本湿透的日记本和那张烫金的名片,正如同无声的证物,冰冷地躺在那里!

苏晚……她竟然敢!她怎么敢用这个来威胁他?!

一股狂暴的怒意混合着巨大的恐慌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节捏得手机外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敢!”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破音得厉害,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的绝望咆哮。

“我敢不敢,你下午来了不就知道了?”苏晚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和得意,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三点,星辰。别让我失望,也别让陆伯伯……久等。”她轻笑一声,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死寂的空气。

陆星辰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站在那里,手机还死死地贴在耳边。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骇人的灰败。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客厅里回荡,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被彻底撕开伤口的剧痛,还有一种小满从未见过的、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恐惧。

他像是被那通电话彻底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那“秘密”二字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如同承受着无形的万钧重压,随时可能垮塌。

小满被他这副样子吓坏了。刚才苏晚电话里那些恶毒的话语、赤裸裸的威胁,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秘密”的暗示,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发冷。她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他因为恐惧和愤怒而佝偻的身躯,看着他额上不断滚落的冷汗……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让她忘记了刚才的屈辱和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往前挪了一小步,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碰了碰他紧握手机、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冰冷僵硬的手背。

“星辰……”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担忧,“你……还好吗?”

那一点微凉的、带着试探和怯意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猛地刺穿了陆星辰被愤怒和恐惧层层包裹的混乱意识!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身体剧烈地一震!猛地转过身!

那双布满血丝、翻涌着未散尽暴戾和深重痛苦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小满写满惊惶和担忧的眸子!

那眼神太陌生了!太可怕了!充满了攻击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像一头受伤且极度危险的野兽!

小满被他这充满戾气和防备的眼神吓得心脏骤停,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就想收回手,后退!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离开他手背皮肤的瞬间——

陆星辰那只一首紧攥着手机、冰冷僵硬的手,却猛地反手一抓!

不是像雨夜里那样宣告般的紧攥,而是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唯一浮木般的、不顾一切的、甚至有些粗鲁的力道!他滚烫的、汗湿的手掌,死死地、用力地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呃!”小满痛得闷哼一声,惊愕地抬头看他。

陆星辰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依旧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空洞而混乱,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那只紧抓着小满的手,滚烫、潮湿、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在汲取她身上唯一的一点凉意和支撑。

他整个人,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下一秒就要断裂的弦。

“……别走。”一个嘶哑得不成调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混乱气息的字眼,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溢出。那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

小满愣住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他掌心滚烫的温度交织在一起。她看着他布满冷汗的苍白侧脸,看着他深陷眼窝中那片狂乱未消的余烬和深不见底的恐惧,看着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薄唇……那句嘶哑的“别走”,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所有的惊疑、愤怒、委屈,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汹涌、更纯粹的心疼瞬间淹没。

他没有解释苏晚的威胁,没有解释那个“秘密”,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在本能地抓住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像一个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溺毙的人。

小满放弃了抽回手的念头,任由他死死地攥着,哪怕骨头都在疼。她另一只自由的手,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勇气和温柔,轻轻地、试探地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紧蹙的眉心,想要拂去那深重的痛苦褶皱。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汗湿的皮肤。

陆星辰的身体再次剧烈地一颤!他猛地低下头,那双布满血丝的、混乱的眼睛,终于聚焦,首首地撞进了小满盛满了担忧和无声安抚的眸子里。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他眼中的暴戾和狂乱,在她那清澈的、带着纯粹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动荡、翻涌,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沉淀、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疲惫、更赤裸的痛苦和无助,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眼前。

他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松懈了一丝丝。不再是那种要捏碎骨头的绝望紧抓,而变成了一种带着迷茫和依恋的紧握。

“……小满。”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是那种破碎的怒吼或警告,而是带着一种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茫然无助,叫了她的名字。那声音里,是卸下所有防备后,纯粹的脆弱。

小满的心,在这一声呼唤里,彻底软成了一汪水,带着酸涩的疼。她迎着他脆弱的目光,没有回避,手指依旧停留在他的眉心,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抚摸着,试图抚平那些痛苦的褶皱。

“我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我在这里,星辰。”

陆星辰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起更复杂的水光。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担忧、却依旧努力对他露出安抚神情的脸,看着她被自己攥得通红的手腕,一种巨大的、迟来的愧疚感混杂着更深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是想解释苏晚的电话?是想坦白那个被威胁的“秘密”?还是想为刚才的粗暴道歉?

然而,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他滚烫疼痛的喉咙里。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凶猛地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明。他只觉得眼前小满的脸开始旋转、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遥远……

“星辰!”小满惊恐地看着他眼神迅速涣散,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朝她倒了下来!

她慌忙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沉重的身体,被他带着一起踉跄着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陆星辰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脖颈。他再次陷入了昏迷,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即使在无意识中,也深陷于无法挣脱的梦魇。

小满抱着他滚烫的身体,坐在地板上,后背紧靠着沙发。手腕上被他攥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肩膀上承受着他沉重的头颅,耳边是他急促滚烫的呼吸。

地板上,那张烫金的名片,依旧静静地躺在水渍里,像一个冰冷的问号。苏晚电话里那些恶毒的威胁,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秘密”的暗示,如同毒蛇的嘶鸣,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陆星辰昏迷中依旧痛苦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颊,再想想他刚才那声嘶哑无助的“别走”和紧抓不放的手……

下午三点……华茂顶楼……陆伯伯……苏晚的威胁……还有那个沉重的“秘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必须去吗?去了,又会发生什么?林薇到底握着他什么把柄?那个所谓的“秘密”,又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找不到出口。她只能更紧地抱紧怀中滚烫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那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冰冷而未知的恐惧。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城市上空,也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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