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碎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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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破碎的全家福

 

三座巨大的迷宫如同贪婪的磨盘,缓慢而沉重地旋转、挤压着中心那片狭小的平台。苏曼的魂体在三条脐带锁链的疯狂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每一次迷宫结构的剧变,都让她像被丢进搅拌机的破布娃娃。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永恒循环的痛苦彻底磨灭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沉重如山、带着铁锈和汗渍气息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灌入遗落法庭的废墟空间!

嗡——!

遗落法庭残存的骨碑发出共鸣般的低吟。三座迷宫的旋转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贯穿苏曼魂体的脐带锁链猛地绷紧,几乎要将她勒断!

平台中心的空气剧烈扭曲,一个身影由虚幻迅速变得凝实。他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水泥灰点的工装,脊梁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仿佛还承受着生前千斤的重担。他的脸,是那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粗糙和麻木,但此刻,那双眼睛却燃烧着足以焚毁灵魂的赤红火焰——那是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后,混合着极致痛苦、愤怒和毁灭欲的业火!

陈志强!苏曼的丈夫!

苏曼看到他的瞬间,灵魂如同被扔进冰窟,又瞬间被投入熔炉。恐惧、羞耻、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早己被功利心掩埋的微弱刺痛感,让她发出一声扭曲的尖叫:“志…志强?!不…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志强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苏曼魂体上那三条贯穿的、连接着三座迷宫的脐带锁链上。每一条锁链所连接的核心区域散发出的不同男人的气息,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灵魂上来回切割。

“呵…呵呵呵…”陈志强笑了,笑声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疯狂。那笑声在废墟中回荡,比苏曼的惨叫更令人心悸。他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赤红的眼珠如同两颗燃烧的炭块,锁定在苏曼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我为什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怨毒,“我累死在工地的时候,就来了!我为了你们娘西个…不,是为了你和你那三个野种!我像头老黄牛一样干活!我啃着冷馒头省钱!我病了都不敢去医院!我以为…我以为我是在为‘家’拼命!”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泣血的咆哮,“可我的‘家’!我的‘孩子’!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一场用我的骨头熬油点起来的!最恶心的戏!!”

咆哮声中,陈志强猛地抬起他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掌心之中,业火熊熊燃烧,凝聚成一张虚幻的照片——一张“全家福”。照片里,苏曼笑容温婉,三个孩子天真可爱,陈志强站在后面,笑容憨厚而满足。这是他用血汗、用生命去守护的幻梦!

“我的家?我的孩子?”陈志强死死盯着照片上苏曼的脸,赤红的眼中滚下两行由纯粹痛苦业力凝结的黑色泪滴,“假的!全是假的!!”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双手猛地抓住照片两端!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仿佛响彻整个地狱!那张凝聚了他一生信仰和付出的虚幻全家福,在他手中被硬生生撕成两半!紧接着是更疯狂的撕扯!西片!八片!无数碎片!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扯着,仿佛要将这欺骗了他一生的幻象彻底粉碎!

破碎的照片碎片并未消散,反而在业火中燃烧起来,化作无数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蝴蝶,围绕着陈志强和苏曼疯狂飞舞。每一只火焰蝴蝶,都映照出陈志强生前的一个片段:他在工地的烈日下挥汗如雨,他在简陋的出租屋里看着“孩子”的奖状傻笑,他在病床上还惦记着家里的开销…以及,他最后倒在冰冷的钢筋水泥旁,眼中残留的、对“家”的牵挂。

这些燃烧的画面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狠狠切割着苏曼的灵魂。她看着那个被她榨干最后一滴血的男人,看着他亲手撕碎那虚假的“幸福”,看着他眼中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业火,一种比脐带锁链撕扯更尖锐、更冰冷的痛楚攫住了她。那并非愧疚,而是一种谎言被彻底、赤裸、残酷地暴露在受害者面前的极致恐惧和…毁灭感。

“不…不是的…我…”苏曼语无伦次,徒劳地想辩解,想抓住那破碎的蝴蝶,挽回什么。但陈志强猛地抬头,那燃烧着业火的赤红双瞳死死锁定了她。

“闭嘴!贱人!”陈志强的咆哮带着实质性的灵魂冲击,震得苏曼魂体摇曳,“你的谎言,你的脏事!我都‘看’到了!在地狱里!看得清清楚楚!”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骨渣化为齑粉,燃烧的黑色蝴蝶在他身后狂舞,形成一幅绝望的画卷。“你利用我!欺骗我!用我的命去养你的姘头和野种!你让我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白痴!可怜虫!!”

他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岩浆,冲击着三座迷宫。迷宫壁垒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贯穿苏曼的三条脐带锁链被这滔天的怨恨之力冲击,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猛地将她从平台中心拖起,像一个破烂的玩偶,狠狠砸向“数据深渊”迷宫冰冷的屏幕墙壁!

砰!

苏曼的惨叫与屏幕碎裂的声响混合在一起。陈志强站在燃烧的碎片和狂舞的业火蝴蝶中,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镶嵌在屏幕裂痕里的苏曼,那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彻底心死后的、比地狱寒冰更冷的空洞与绝望。他的出现,不是为了复仇的,而是为了亲眼看一看,自己用一生祭献的,究竟是何等丑陋的真相。这真相本身,就是最残酷的刑罚,施加于背叛者,也反噬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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