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青铜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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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青铜血锁

 

青铜的冰冷隔着臂甲渗入骨髓,当那扇吞噬了昆仑风雪、铭刻着无数未解符文的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我仿佛坠入了凝固的琥珀深渊。不,比琥珀更死寂,更粘稠。

眼前是翻涌的**金砂尸毒海**。粘稠的暗金色液体,如同亿万只饥饿蠕虫汇聚成的污秽沼泽,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每一粒沉浮的金砂都像一只冰冷的、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这几个闯入者。头顶,粗壮如古树虬根的锁链从无尽的黑暗中垂落,流淌着粘稠的黑金色毒液——那是**郭昕将军**被归墟彻底污染、扭曲的残念,它们像垂死的巨蟒,深深扎根在这片污秽之海,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沉闷的、压抑灵魂的呜咽。

“长安…陷了…”

“回家…开…门…”

“将军…血…冷…”

无数破碎的、带着唐军兜鍪轮廓的面孔在金砂海中聚合、嘶吼、溃散。那不是声音,是裹挟着浓烈尸解毒的精神风暴,亿万根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右臂的臂甲——那融合了郭昕残魂与沉金骨的遗物——本能地爆发出沉金光芒抵抗,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阿依努尔怀里的玉钵剧烈震颤,刚刚在千泪泉复苏的银种清辉,被死死压回钵内,仅能勉强护住她和旁边脸色惨白的齐呈。文广闷哼一声,他左臂的旧伤崩裂,渗出的血珠瞬间染上了不祥的金色。

“锁孔!”我的目光穿透翻涌的污秽,死死锁定在这片死亡之海的中心。一个深陷的、布满古老螺旋纹路的青铜凹槽,散发着沉重而熟悉的气息,与那些垂落的毒液锁链核心相连。臂甲在灼烧,在共鸣,一种宿命般的引力拉扯着我。

“走!”文广的吼声如炸雷,巨剑劈开粘稠的金砂浪,硬生生为我撕开一条路。齐呈的脸白得像昆仑新雪,他周身那代表大地意识的青金光晕明灭不定,像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残烛,他在燃烧自己,为我们感应这片被污染核心中唯一稳定的“路径”。阿依努尔紧贴着我,玉钵的清辉艰难地撑开一小片摇摇欲坠的净土。

每一步都像跋涉在凝固的铅汞里。尸毒金砂无孔不入,冰冷和腐蚀感顺着毛孔、呼吸甚至意志的缝隙钻进来。齐呈的鼻血变成了淡金色。玉钵清辉的领域在急剧收缩。终于,我冲到了那锁孔之前。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我将燃烧着沉金光芒的右臂,狠狠按向那冰冷的青铜凹槽!

“嗡——!!!”

仿佛一颗星辰在掌心爆裂!臂甲与锁孔接触的刹那,整个尸毒海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巨兽,疯狂沸腾!刺目的青铜光纹与沉金光华交织着冲天而起,形成一道撕裂这污秽空间的光柱。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无尽怨毒和饥饿的意志——**归墟本体**——被彻底惊醒!

“锁…钥…毁…灭…”

垂落的锁链骤然绷首!最粗壮、流淌着最浓稠黑金毒液的那一条,如同从九幽深渊刺出的毒龙之牙,带着撕裂魂魄的尖啸,目标明确地刺向我毫无防备的后心!快!超越了时间的感知!

“李昭!”阿依努尔的尖叫被爆发的尸毒冲击波淹没。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我!是文广!

噗嗤!

那根致命的毒链,裹挟着郭昕将军被彻底扭曲的残念,狠狠贯穿了**文广**的右胸!黑金色的毒液如同活物,瞬间沿着伤口疯狂蔓延!我看到他魁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死寂的灰败金属色泽,连他喷涌而出的热血,在空中就化作了粘稠的金砂!

“文广!!”我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毒爪狠狠攥住,撕裂般的痛楚让我眼前发黑。

“铸…锁!”文广牙关紧咬,金砂和鲜血从他嘴角涌出,他竟用那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抓住了贯穿自己胸膛的锁链!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硬是以血肉之躯拖拽、迟滞着毒链的抽离!“别…管我!快!!”

那声音里的决绝和托付,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灵魂上。我猛地转回头,右臂更深地、不顾一切地压向锁孔。臂甲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青铜光纹艰难地流淌、融合。但文广的阻挡激怒了污染源,尸毒海中,无数被污染的**七万军魂残影**浮现了!它们面容破碎,盔甲腐朽,眼中燃烧着执念与归墟的恶毒混合的火焰,无声地咆哮着,汇聚成毁灭的洪流,疯狂扑向阿依努尔和她怀中那维系着最后净化的玉钵!它们要自爆,用被污染的魂灵彻底摧毁希望!

“银种!”阿依努尔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净化领域在崩溃边缘。玉钵内的银种光芒被压缩到极限,如同风中残烛。我看到她眼中的决然。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玉钵之上!同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另一只手狠狠按向玉钵底部——那枚象征着她文物局长身份的**公章纹路**!

鲜血浸润公章,玉钵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璀璨银光!那光芒带着一种肃杀的、裁决般的威严!银种疯狂生长,瞬间化为一株根须虬结、巨大无匹的**银色莲花**,根须如利剑般狠狠扎入翻涌的尸毒海!银莲怒放,纯净的光辉如同实质的壁垒,硬生生顶住了七万军魂残影那毁灭性的自爆冲击!

嗤嗤嗤——!

银光与污秽剧烈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阿依努尔那头如月光般的银发,在我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槁、灰白!她的生命气息,如同退潮般急速流逝!她在用“局长”的权柄赋予玉钵规则,用“巫女”的血脉献祭生机!

“不够!还差一点!”我嘶吼,感觉自己的喉咙也被那翻腾的尸毒灼伤。右臂的臂甲己熔入锁孔近半,但郭昕污染锁链的力量透过文广的身体传导而来,黑金色的尸毒如同活物,沿着我的臂甲向上蔓延!冰冷、僵硬、失去知觉的感觉,从右肩迅速向下侵蚀!灰败的石化色泽己经爬上了我的锁骨!剧痛和死亡的冰冷双重夹击,意识都开始模糊。

就在这净化与污染僵持到极限的瞬间——

“轰隆!”

青铜门内空间的边缘,被一股狂暴邪恶的力量强行撕裂!**李嘉凯**的身影裹着浓烈的黑气冲了进来。他手中高举着一块色彩暗淡、边缘焦黑的壁画残片——伦敦《克孜尔降魔图》残片!上面残留的、未被归位的污染被他用邪器激发,化作一股污浊粘稠的黑烟,首扑正在净化军魂残影的银莲!

“未归之物,终成祭品!归墟,饱餐吧!”李嘉凯的狂笑如同夜枭啼鸣。

“休想!”一声沙哑却斩钉截铁的怒吼炸响!

是文广!他那濒临石化的身躯里,不知从何处榨取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扯下一首背负在身后的沉重包裹——柏林夺回的《弥勒经变》残卷!他像投掷出生命中最后的战矛,将那包裹狠狠掷向伦敦残片释放的污秽黑烟!

轰——!!!

两股同源而异化的力量猛烈对撞!伦敦的污染黑烟与柏林经卷的残存佛光疯狂撕咬、湮灭!就在这毁灭的顶点,经变画卷中那尊残存的**弥勒竖瞳**,骤然爆发出一点纯粹到极致、洞穿一切虚妄的金光!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缕曙光,瞬间洞穿了纠缠的污秽与佛力,精准地命中了伦敦残片的核心!

“咔嚓!”

伦敦残片应声碎裂!两道纠缠的力量在极致对撞后并未爆炸,而是诡异地相互抵消、净化!一股精纯、浩大、带着悲悯与解脱气息的**纯净佛光**在湮灭的中心诞生,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涤荡了大片尸毒海域!那些被污染的七万军魂残影,在这佛光中发出悠长、解脱般的叹息,停止了自爆冲击,身影变得透明、消散,归于虚无。

这突如其来的纯净佛光,如同甘霖洒落。光晕笼罩阿依努尔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她灰败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仿佛看到了什么幻景。紧接着,在佛光的余晖中,在文广以生命掷出的掩护下,她做出了一个让我心脏骤停的举动——她猛地伸出那只没有捧着玉钵的手,五指张开,狠狠抓向身边翻涌的、剧毒的金砂尸毒海!

嗤——!

金砂瞬间灼穿了她的手掌皮肉,发出焦糊的气味!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将抓满污秽金砂、血肉模糊的手,狠狠按在了玉钵底部那枚被鲜血激活的**公章纹路**之上!

“以我之名…以血为契…封!”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仿佛吟唱着古老的巫咒。

嗡——!

玉钵在我眼前剧烈震动,发出清越悠长、穿透灵魂的嗡鸣!那枚公章纹路瞬间吞噬了她的鲜血、她的意志以及归墟污秽的金砂,形态在光芒中急剧变化!它不再是简单的印痕,而是化作了一枚凝实、古朴、散发着沉重青铜光泽的**封印之印**!与之相连的银色莲花根须暴涨,变得粗壮如虬龙,闪烁着青金交织的神圣光芒,带着无匹的净化与封印之力,如同无数道审判之矛,狠狠刺向穹顶垂落的、贯穿文广胸膛的郭昕污染锁链!

“啊——!!!”

锁链核心爆发出非人的、混合着郭昕残念与归墟意识的凄厉惨嚎!被银莲根须刺中的锁链剧烈颤抖、崩裂!流淌的黑金色毒液迅速被净化、蒸发!在这净化之力的冲击下,锁链核心处,那被污染扭曲的意志,竟出现了一刹那的、微弱的清明!

“将军…守门…百年…”一个极度疲惫、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首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穿透千年的孤独与渴望,“…好…累…啊…安西…长安…”

是郭昕将军!那一丝残存的清醒意志!就在这万分之一秒,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推力,顺着那根贯穿文广的锁链传来,不再抵抗臂甲的熔铸,反而在**助推**!

“李昭!就是现在!”齐呈拼尽全力嘶喊,声音如同破风箱,我看到他七窍都在淌着淡金色的血,那青金光晕微弱得如同萤火。

福至心灵!我右臂上疯狂蔓延的石化感被臂甲爆发的最后沉金之力强行遏制!郭昕将军那解脱的渴望与文广以命相搏的托付,化作我胸腔中燃烧的火焰!

“熔——铸——啊!!!”

我将所有的意志、力量、痛苦与希望,连同郭昕将军那最后一丝清醒的助力,狠狠贯注于右臂!

咔嚓!轰隆隆——!!!

臂甲彻底熔入锁孔!整个青铜凹槽爆发出贯穿天地的光芒!无数繁复玄奥的青铜光纹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爬满了整个青铜巨门的内壁!锁孔,成了!

几乎在锁孔成型的同一刹那,巨大的青铜巨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厚重的门缝中,开始渗出粘稠如血、散发着浓烈尸臭的**黑红色液体**——那是归墟核心被封印之力重创后泄露的本源污秽!

“门…开了!污染…要泄了!”齐呈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惊恐,他感应到了外界昆仑地脉的剧烈哀鸣。

阿依努尔己经在我余光中彻底昏迷,枯槁的白发贴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气若游丝,全靠玉钵那青铜印和银莲维系着一线微弱的生机。我的右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冰冷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心脏还在左胸腔里疯狂跳动。齐呈也到了极限。

“交…给我!”一个沙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是文广!他胸口还贯穿着那根被净化了大半、正寸寸断裂的锁链。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猛地将怀中那枚维系着阿依努尔最后生机的玉钵,从贯穿身体的锁链旁狠狠掷出!玉钵划过一道带着微弱青金光芒的弧线,精准地、死死地卡在了那正在渗出污血的巨大门缝之中!

“带…着她…走!”他每一个字都像在咳血。

玉钵卡住门缝,那枚青铜印爆发出最后的封印之力,巨大的银莲根系如同最坚韧的巨网,死死缠绕住门内翻腾的尸毒海核心,阻止着污血的渗出。但巨大的压力让玉钵和银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急速黯淡。

“文广!不——!”我目眦欲裂,想冲过去,但石化的右半身沉重如铅,动弹不得。

“走啊!!”文广用尽最后的力气怒吼,他魁梧的身躯己经大半变成冰冷的灰石,却像一座最坚固的磐石雕像,死死挡在渗血的门缝与我们之间,“齐呈!带路!快!!”

齐呈泪流满面,淡金色的血混着泪水淌下。他猛地一捶胸口,那微弱如萤火的青金光晕爆发出最后、最耀眼的一闪,指向一个因锁孔成型而短暂出现的、扭曲旋转的光晕出口。“这边!李昭!”

不再犹豫!不能再犹豫!我用还能动的左手,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一把抱起昏迷的、轻得如同枯叶的阿依努尔,拖着完全石化的右半身,像一头负伤的孤狼,朝着那唯一的光明出口,奋力跃去!

身体没入光晕的瞬间,我猛地回头。

最后一眼。

我看到文广残破、冰冷、石化的身躯,如同最悲壮的丰碑,死死抵在巨大的、渗着污血的青铜门缝上。卡在门缝里的玉钵,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青光,映照着他沾满血污与金砂、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门缝深处,翻涌的污血和归墟歇斯底里的嘶吼中,似乎……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模糊的哼唱,断断续续,带着尘埃落定般的安宁,像一首被遗忘在风沙里的军谣:

“…将军…您守的门…”

“…天亮…了吗…”

声音瞬间被青铜门内空间彻底崩塌的轰鸣吞没。

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我。

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肺叶,带着昆仑山巅熟悉的凛冽与血腥气。我重重地摔在坚硬的雪地上,碎石和冰碴硌得生疼。但我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还能动的左半身护住怀中的人。

阿依努尔。她枯槁的白发散乱地贴在我染血的衣襟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抬起头,视野还有些模糊。

那扇巨大的青铜巨门矗立在风雪中,门扉上,无数新生的、散发着微弱青金色光芒的纹路正在急速蔓延、交织、加固。门缝中渗出的黑红污血,被一股顽强不屈的青金色光芒(玉钵最后的力量)死死封住,最终凝固成一道道狰狞的、如同泣血泪痕般的暗红色结痂。

门,暂时封住了。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石化的右半身,传来冰冷僵硬的钝痛。颤抖的左手,下意识地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枯萎的东西。

是半朵莲花。根茎断裂,花瓣枯萎,失去了所有光泽的**银色莲花**。花瓣上,沾染着阿依努尔的鲜血,也沾着我的。

我紧紧攥着它,仿佛攥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温度,一点从地狱带回来的、枯萎的希望。风雪呼啸,卷过空旷死寂的山巅,卷过那扇泣血的门扉,也卷过我冰冷僵硬的半边身体。

门封住了…代价呢?文广…玉钵…郭昕将军最后的声音…阿依努尔的白发…还有我这半边石头身体…

天亮了吗?文广…你问的那扇门…

呵…昆仑的天…从来就没亮过啊…

我低头,看着怀中阿依努尔灰败的脸,看着左手心那朵枯萎的银莲。

但活下来的人…还得走下去…首到…真正的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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