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死寂。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窒息般的压迫中沉浮。后背的贯穿伤早己麻木,只剩被掏空般的虚无。郭昕战魂燃烧殆尽的灰烬,冰冷地沉淀在灵魂深处。耳边残留的崩塌轰鸣、巨兽咆哮、赤练尖笑,都被林悦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穿,反复回荡。
一丝微弱却坚韧的**脉动**穿透了麻木。嗡…嗡…低沉,缓慢,带着大地与古树的厚重沧桑。它来自包裹我的、冰冷粘稠的物质本身!
我艰难凝聚起感知,如同在泥沼中睁眼。
视野是混沌的暗金色。粘稠、半凝固、如同流动黄金的奇异物质包裹全身,沉重束缚,却隔绝了外界的污秽。空气弥漫着浓烈土腥、陈年檀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
青铜巨树根脉内部?张珂?阿依努尔?林悦?!
恐慌攫住残存的心智。我拼命扭动脖颈。
暗金胶质如同半透明琥珀,视野受限。依稀辨认出巨大蜿蜒的“管道”,内壁由无数虬结、扭曲、闪烁微弱青铜光泽的**巨木纤维**构成,覆盖着搏动的暗金胶质,正是那脉动的来源。
张珂在斜前方。半个身子埋入胶质,脸憋得通红,正奋力将同样被裹挟、仅剩微弱银莲光茧护住头胸的阿依努尔拉近。他另一只手死攥着散发柔和碧绿光芒的玉钵核心,光芒艰难穿透粘稠暗金,是这幽闭空间唯一的光源。
林悦…
心猛地沉入冰窟!
她就在我身侧。身体几乎被暗金胶质吞没,只露肩头。双目紧闭,脸色死灰,唇无血色。胸口控制器幽蓝与血光黯淡,裂痕密布。左肩一道被吐蕃骨锤擦过的伤口深处,**极其细微的金色砂砾**正缓缓渗出、蠕动、汇聚!在玉钵碧光与暗金胶质的奇异环境下,如同活物般钻行!散发出冰冷诱惑的“门”污染精粹气息!它们在复苏,以林悦残存的生命力为温床!
“林悦…林姐!” 张珂嘶哑低吼,恐慌,“她伤口里有东西!金色的沙子!”
玉钵碧光流转,扫过林悦伤口附近粗大的青铜根脉内壁。
嗡——!
被光芒扫过,暗金胶质波动褪去,露出深青如青铜浇铸的木质壁面!其上刻满**古老扭曲、虫爬蛇行的龟兹密文**!笔画缝隙间,**暗金流光**如活体血脉般缓缓淌动!
“文字!墙上有字!” 张珂惊呼。
我的目光如铁锁,死死钉住随碧光移动而显露的龟兹文。王妃记忆碎片中模糊的王族密文!玉钵艰难移动,文字渐显:
“…归乡…路…阻…需…钥…”
“…圣泉…枯…血…引…”
“…皇子…血…启…门…”
碧光定格最后几字,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清晰龟兹文:
“**…唯…汉家皇子之血…可启…归乡…之门…**”
汉家皇子之血?!
轰隆——!
惊雷在脑海炸响!第一章碎片汹涌而至:游客中心,阴兵跪拜,“末将…恭迎…殿下…!”束缚床,心电仪唐代军阵图纹!残魂低语:“殿下…佛窟…”!阿依努尔祖母羊皮本——胸口流血的男子立于沸腾金砂!
所有线索,被根脉内壁的龟兹密文瞬间串联!那个被郭昕藏匿密室,被安西军魂守护,被阴兵尊为“殿下”的…汉家皇子…是我!李昭!李唐血脉!龟兹血祭预言中开启“归乡之门”的钥匙!
荒谬与宿命冰火交织!胸口的血钥印记(虽死寂)传来剧痛般的悸动!前世今生,血脉在此刻被冰冷的文字无情揭穿!
“皇子?什么皇子?”张珂茫然,但见我骤变脸色,心知不妙。
嗡——!
林悦伤口处蠕动的金砂,受根脉内壁文字刺激,猛地爆出妖异金光!金针般刺入包裹她的暗金胶质!胶质如沸油遇水,剧烈波动沸腾!强大吸附力拉扯林悦,更深陷入根脉内壁!壁上龟兹文流淌的暗金流光,亦丝丝缕缕汇向伤口金砂!
“呃…”昏迷的林悦痛苦呻吟,身体抽搐,伤口金砂光芒更盛,如污秽小太阳!生机加速被吞噬!
“林悦!”张珂目眦欲裂,却被胶质拖住。
不能让她被吸进去!这共鸣是“门”污染在锚定“钥匙”载体!
目光急扫张珂腰间——那枚染着他鲜血、从污水捞回的郭昕青铜鳞甲!斜插腰带,黯淡却棱角不屈。
“鳞甲!烧…烧那字!”我嘶吼,声音闷在胶质中。
张珂瞬间领悟!拔鳞甲!锋利铭文割破他伤痕累累的手掌!滚烫热血再浸冰冷青铜!
“将军!再助我等!”张珂咆哮如兽,将染血鳞甲狠狠按向林悦伤口附近、刻着“皇子血启归乡路”的龟兹文字内壁!
嗡——!
染守护之血的鳞甲,触及根脉内壁刹那,如烽燧点燃!黯淡表面爆出刺目金红光芒!不再是意志虚影,而是郭昕战魂烙印的**焚尽虚妄净化之焰**!
嗤啦——!!!
如烙铁按朽木!暗金胶质汽化消失!深青木质壁面在金火中痛苦呻吟,龟兹文字扭曲如活物!
金火灼烧下,木质纹理融化变形!龟兹文字在金火中扭曲、重组!被无形之手抹去重写!
铁画银钩、浸透血腥铁锈的**大唐楷书**,于金火褪去后,如烙印深嵌青壁:
“**昭…活下去…带…兄弟们…回家… 郭昕绝笔**”
字深入木髓,边缘焦黑,似以最后生命与滚烫热血铸就!字字力透壁背,是不甘,是嘱托,是最深沉的期盼!
“郭…郭将军…”张珂泪涌,哽咽难言。
这跨越时空的绝笔,如重锤砸心!郭昕…至死为“我”这皇子,为安西归乡路筹谋!而我…
“咯咯咯…感人至深的主仆情呐…”妖异、冰冷、浸透血腥的笑声,如毒蛇吐信,自根脉通道深处突兀传来!
暗金胶质如畏怯般分开,一道猩红身影,似血池升腾的妖魔,踏着缓流胶质,轻盈现于前方幽暗。
赤练!
暗红纱丽撕裂几处,沾暗金胶质与黑污,略显狼狈。妖艳绝伦的脸上,却盈满掌控一切的癫狂兴奋。脖颈蝎形项坠幽光大盛,贪婪吮吸根脉古老气息。毒蛇般的目光,先贪婪扫过张珂手中碧绿玉钵核心,再落向根脉内壁郭昕血火铸就的楷书遗言,嘴角勾起极致嘲讽。
最终,视线如冰刀,牢牢钉死我身,妖异竖瞳中,洞悉一切的光芒与赤裸贪婪灼烧。
“李昭…哦,不…”红唇轻启,声如淬毒蜜糖,字字清晰敲击死寂根脉:
“或许,该称您…流落西域的…大唐皇子…殿下?”
她故意拖长“殿下”二字,舌尖卷着无尽的嘲弄与恶意。目光转向阿依努尔微弱的光茧,竖瞳中红芒流转,如同欣赏一场精心导演的戏剧。
“小巫女,你早就知道了,对吗?”赤练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首指阿依努尔,“王妃的记忆里…龟兹王族代代相传的预言…‘汉皇子的血是钥匙,龟兹巫女的骨是承载归乡路的舟’…你们龟兹王族,用无数血魂封印‘门’,不就是为了守护这条…为你们认定的‘真龙’铺就的逃生路吗?”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向阿依努尔沉默的核心。
阿依努尔光茧中的银莲印记猛地搏动了一下,微弱却急促,仿佛被刺中了最深的秘密。
赤练的视线转回我身上,笑容愈发妖异:“多么讽刺啊殿下!您的前世,被郭昕那老匹夫用命藏起来,想送您回长安。结果呢?您死在了这黄沙之下!您的血,浸透了苏巴什的石头!而这一世…”她指向根脉内壁那行冰冷的龟兹密文,又指向林悦伤口处沸腾的金砂,“…预言依旧指向您!您的血,是开启这条‘归乡路’的钥匙!可这条路,通向的真的是长安吗?”
她猛地张开双臂,猩红的纱丽无风自动,如同盛开的血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蛊惑与疯狂:“看看这周围!看看这流淌着‘门’之污秽精粹的根脉!这所谓的‘归乡路’,不过是龟兹先民用血祭和谎言编织的、通往‘门’之核心的陷阱!用皇子的血开启,用巫女的骨做舟…最终,不过是献祭给‘门’的盛大祭品!郭昕至死都被蒙在鼓里!他以为在救你,实则是把你推向更深的炼狱!”
她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真相的剧毒!郭昕绝笔的悲壮,龟兹密文的冰冷,王妃记忆中血祭的残酷,与赤练揭示的“归乡路”真相疯狂交织、碰撞!巨大的混乱与痛苦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撕碎!
“闭嘴!妖女!”张珂目眦欲裂,怒吼着试图挥动手中燃烧金红光芒的鳞甲,却被粘稠胶质死死拖拽。
赤练无视张珂,猩红身影鬼魅般向前飘动数米,距离我们更近。她贪婪的目光再次锁定林悦伤口沸腾的金砂,以及被金砂吸引、不断汇入的根脉暗金流光。
“啧啧,真是完美的容器…”她舔了舔红唇,如同品尝美味,“‘门’的低语己经在她的血肉里生根…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都是最甜美的养料…很快,她就不再是她了,而是‘门’探向这个世界的…一根触须!”
她猛地看向我,竖瞳中红芒爆射,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与诱惑:
“殿下!看看您忠心的部将!看看这个为您挡刀的女人正在经历的痛苦!您还在犹豫什么?用您的血!开启这通道!结束这一切!要么,您带着所有人一起死在这腐烂的根脉里!要么…就用您的血,换取一线生机!把玉钵给我!我可以用这‘生命之种’,暂时稳住她的崩溃,甚至…带你们离开这绝地!这是唯一的交易!”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精准地刺向人心中最脆弱的恐惧与希望。开启通道?是生路还是献祭?交出玉钵?是拯救还是落入更大的圈套?
“别信她!”阿依努尔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银铃,从光茧中传出!她的声音带着虚弱的颤抖,却无比清晰,“她的血…是‘门’的毒!她在用林悦的痛苦…逼你动摇!预言…是双刃剑…皇子之血…亦可…净…”
话未说完,她似乎耗尽了力气,光茧猛地黯淡下去,银莲的搏动也变得极其微弱。
就在这心神剧震、抉择两难的瞬间!
嗡——!
林悦伤口处的金砂光芒暴涨到极致!汇聚的暗金流光与金砂形成一股强大的涡流!整个根脉通道剧烈震动!包裹我们的暗金胶质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向内壁收缩、塌陷!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将我们西人连同沸腾的胶质,狠狠拽向根脉内壁深处——那龟兹密文所指、金砂与流光汇聚的、幽暗不可知的尽头!
“开始了!钥匙的共鸣!”赤练发出兴奋的尖啸,猩红身影化作一道血光,紧随其后,扑入那塌陷的黑暗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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