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厂区边缘,一片相对开阔的水泥小广场。这里原本可能是厂区工人活动或临时堆放物料的地方,此刻却成了佟振海临时的指挥中心。
佟振海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冰冷的月光下来回踱步。他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仿佛都快要被他沉重的步伐踏出火星。他手中那对稀碎的价值不菲的文玩核桃早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他紧握在耳边、几乎要被他捏变形的卫星电话。
“废物!一群废物!”佟振海对着电话低声咆哮,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扭曲,但其中的怒火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进去多久了?!连个影子都摸不到?!负鼠呢?!让他立刻给我回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侄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惶恐而无奈的汇报:“佟……佟爷……负鼠哥……负鼠哥他……带着两个兄弟追进林子深处了……信号……信号时断时续……最后一次联系……他说好像发现了点痕迹……然后就……就失联了……”
“失联?!”佟振海的声音陡然拔高,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还有那个姓陆的小杂种!他带着朔风跑不远!肯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就在他对着电话咆哮的瞬间!
距离他所在位置大约二十多米外,一辆停靠在广场边缘、用于封锁厂区道路的黑色越野车,毫无征兆地……爆炸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橘红色的火球伴随着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无数金属碎片、玻璃渣滓,如同狂暴的飓风般横扫开来!
距离爆炸点较近的几个手下猝不及防,瞬间被气浪掀飞出去!惨叫着重重摔在地上!更远处的佟振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一个趔趄,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脸,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硝烟和汽油味扑面而来!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爆炸来得快,去得也快!
火光迅速被浓烟吞没,只剩下燃烧的车架残骸发出噼啪的爆响和滚滚浓烟。
就在这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浓烟尚未完全遮蔽视线的瞬间!
一个圆滚滚、带着湿漉漉痕迹的黑影,如同被无形的手从爆炸中心抛射出来一般,带着令人牙酸的“咕噜噜”的滚动声,精准无比地、一路翻滚着……停在了佟振海脚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佟振海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借着尚未熄灭的火焰余光,以及清冷的月光……
他清晰地看到!
那是一个……人头!
一个面容扭曲、双眼圆睁、充满了临死前极致恐惧和惊愕表情的……人头!
那张脸……佟振海认识!
正是他刚刚还在咆哮着要找的、他手下最精锐的追踪者之一——负鼠!
人头的脖颈断口处参差不齐,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泥土和烟灰,还在缓缓流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呃……”佟振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饶是他见惯了风浪,也被这突如其来、血腥残忍的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就在他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的刹那!
他手中紧握的卫星电话,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
紧接着!
一个声音,一个他绝对无法忘记的、属于那个被他视为蝼蚁废物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语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佟叔叔……你是在找……这只……小老鼠吗?”
那声音轻快、随意,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佟振海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僵硬地抬起手中的电话,死死盯着那漆黑的听筒!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传来,依旧是那副天真烂漫的腔调,但说出的话语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
“他呀……太吵了……一首在我后面……叽叽喳喳……像只烦人的小老鼠……”
“所以呢……我就……”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思考用什么词更贴切,随即用一种带着点炫耀和俏皮的口吻说道:
“我就……把他的小脑袋……割下来啦!”
“嘻嘻……这样……他就安静多了……对不对呀,佟叔叔?”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那如同孩童炫耀玩具般的口吻,配合着脚边那颗死不瞑目、表情狰狞的人头……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极致的恐怖反差!
佟振海握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并且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冻结了他的思维,甚至冻结了他脸上的肌肉!
他猛地抬起头!
充血的眼球死死瞪大!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般,疯狂地扫视着爆炸后弥漫的浓烟、燃烧的残骸、以及广场周围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的树林阴影!
陆昭!
是陆昭的声音!
那个他以为只是走了狗屎运、挟持了他侄子的废物学生!
此刻……竟然用如此残忍、如此诡异的方式……杀了他手下最精锐的追踪者!还用这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语气……向他发出警告?!
一股混杂着惊骇、愤怒、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的寒意,如同冰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少年,而是在面对一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恶鬼!
“陆……昭……”佟振海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战栗!
而电话那头,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在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孩童恶作剧成功般的轻笑后,伴随着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彻底……断线了。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响起,如同敲响的丧钟。
佟振海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水泥地上。他脚下是负鼠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眼前是燃烧的汽车残骸和弥漫的硝烟,耳边是手下受伤者的呻吟和远处树林如同巨兽呼吸般的沙沙声。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名为“未知”和“恐惧”的阴影,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笼罩了他的心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惹上了一个远超他想象的、极其恐怖的存在!而他的侄子佟朔风……此刻正落在这个“存在”的手中!
月光惨白,将佟振海僵立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如同一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惊魂未定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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