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渐渐浸染了平江区的天空。陈墨雨攥着棒球棒的手沁出冷汗，指甲嵌进掌心刺的生疼。五个育英高中的男生呈扇形将她堵在死胡同里，为首的黄毛晃着染成枯草色的头发，嘴里叼着半截香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嚣张的表情。
“小辣椒，不是挺能打吗？” 黄毛故意将烟蒂弹在陈墨雨脚边，火星溅到她泛白的运动鞋上，“听说你在武馆学了几招，要不…… 给哥哥们表演表演？” 他身旁的胖子发出刺耳的哄笑，肥厚的手掌搓得 “咯吱” 响，眼神在陈墨雨短发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处游移。
陈墨雨将棒球棒横在胸前，棒球服下纤细的脊背绷得笔首：“有本事单挑！” 她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此刻却显得那样脆弱又倔强。
“单挑？” 胖子突然欺身上前，油腻的脸几乎要贴上陈墨雨的鼻尖，“你这小身板，哥哥怕用力过猛，把你这发育不全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巷子里炸开。陈墨雨的棒球棒擦着胖子的脸颊掠过，在墙上砸出一道白痕。黄毛脸色骤变，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臭！敢动手？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金属棒球棒与墙面碰撞的声响中，陆昭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巷口。少年背着褪色的帆布书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的校服在晚风里鼓荡，看起来那样不起眼。
“放开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小石子投进沸腾的油锅。
“哪来的小崽子？” 黄毛嗤笑一声，随手抄起墙角的半截砖，“不想死就滚！”
陆昭没有回答。他低头，在书包侧袋里摸索着什么。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少年突然暴起，怀里的书包如流星般甩出。装着课本的帆布包重重砸在最右侧男生的脸上，趁着众人一愣的间隙，他己经像泥鳅般钻进人堆，一把拽住陈墨雨的手腕。
“跑！”
两人跌跌撞撞地奔出胡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陆昭突然转身，抄起路边的铁皮垃圾桶奋力掷出。“哐当” 巨响中，一名少年被砸得跪倒在地，散落的垃圾绊住了追兵的脚步。
“别让他们跑了！” 胖子怒吼着冲在最前面，肥大的身躯像失控的卡车。陆昭突然急停转身，在对方来不及收势的瞬间，膝盖狠狠撞上胖子的腹部。闷响混着重物倒地的 “咚” 声，胖子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结结实实砸在追来的两人身上，扬起一片尘土。
陈墨雨望着陆昭平静的侧脸，少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睫毛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远处传来的叫骂声渐渐模糊，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陆昭的袖口，掌心一片潮湿。
“愣着干嘛？” 陆昭扯了扯她的衣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难道想留下来给他们当沙袋？” 他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棒球棒，金属表面映出两人狼狈却鲜活的倒影，暮色中，少年的影子正悄悄将少女的影子护在身后。
陆昭拽着陈墨雨狂奔，拐过几条巷子，终于在一处废弃的老戏台后停下。暮色给戏台斑驳的红漆镀上一层金边，荒草在风里摇晃，倒像是个与世隔绝的角落。
“坐。” 陆昭把书包垫在石阶上，从侧袋摸出个铁皮盒。陈墨雨这才发现，少年的校服袖子不知何时扯开了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擦伤。
药油的气味在空气里散开，陈墨雨疼得倒抽冷气：“轻点！你是故意报复吧！” 她看着陆昭专注的侧脸，少年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指腹揉搓伤口的力道却稳得惊人，完全不像是个初中生该有的手法。
“再乱动，伤口发炎烂掉别怪我。” 陆昭头也不抬，另一只手按住她不停扭动的肩膀，“逞什么能？五个人也敢硬上。”
陈墨雨脸颊发烫，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想起胖子恶心的话，她突然挥拳砸向陆昭：“要你管！”
陆昭单手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涂抹药油：“还闹？” 他挑眉的样子像极了严厉的教官，“不想留疤就老实待着。”
“你们在这儿！” 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周小棠举着医药箱出现在巷口，马尾辫散了一半，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看到陈墨雨膝盖的伤口，她眼眶瞬间红了：“谁干的？我去告诉陈叔叔！”
“小事。” 陆昭把药油瓶递给周小棠，自己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尘，“就是几个不长眼的混混。本医生己经帮她处理好了。” 他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橙红色的天空，突然想起前世在金三角，自己也曾这样熟练地给战友处理伤口。如果当初没走上那条路，现在的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成为一名医生？
“发什么呆呢！” 陈墨雨踹了他一脚，却在接触到少年沉思的眼神时，莫名有些心慌，“难不成被吓傻了？还医生呢，我看你当白痴差不多！”
周小棠小心翼翼地给陈墨雨接着包扎，听到这话 “噗嗤” 笑出声。陆昭回过神，故意做出沮丧的样子：“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没用啊。”
“本来就是！” 陈墨雨别过脸，耳尖却红了，“要不是本小姐今天……”
“是是是，墨雨大姐头最厉害了。” 陆昭配合地举起双手投降。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混着谁家飘来的饭菜香，烟火气冲淡了巷子里残留的紧张气息。
陆昭看着搀扶着往前走的两个女孩，陈墨雨虽然一瘸一拐，嘴上却还在和周小棠斗嘴，而周小棠一边叮嘱她小心，一边偷偷抹眼泪。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棒球棒，金属表面的凹痕记录着刚刚的惊险。或许，就像这渐渐落下的夕阳，再黑暗的时刻，也终将迎来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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