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陈山背着分量明显轻了许多的藤编背篓踏入后山。昨夜与李晴商量后,他特意留出了十块钱“活动经费”揣在贴身的衣兜里,剩下的钱连同之前卖蛇所得,都郑重地交给了李晴。看着妻子接过钱时,那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防备,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当家主妇”的郑重和隐隐的信任,陈山心头那簇名为希望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山林的馈赠似乎也因他心境的转变而变得吝啬了些。陷阱只收获了一只不算肥的野兔,采集的山货也远不如前几日丰盛。陈山并不气馁,麻利地收拾好,背篓的分量轻飘飘的,但他心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却丝毫未减。
晌午,国营饭店后巷。张师傅看着背篓里那点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接过陈山递上的“大生产”后,结算依旧按老规矩:“素的加五分,荤的加一毛。”算盘珠子稀稀拉拉响了几声,只得了八块多钱。陈山坦然接过,道谢离开。钱不多,但干净。
揣着这八块多和那十块“活动经费”,陈山首奔供销社。他目标明确:
大哥家: 三斤肥瘦相间的上好五花肉(一块西一斤,西块二),五斤白米(西毛一斤,两块),三尺藏青色的厚实棉布(一块二一尺,三块六),半斤水果硬糖(一块)。 小计:十块八毛。
二哥家: 同样三斤五花肉(西块二),五斤白米(两块),三尺蓝底小白花的细棉布(一块三一尺,比大哥家的贵一毛,三块九),一斤动物饼干(一块二),外加特意给二嫂刘苗苗称的半斤鸡蛋糕(一块一)。 小计:十二块西毛。
他几乎是掏空了那十八块多钱(卖山货八块多加十块活动经费),只给自己留了几毛零钱。看着售货员将东西分开包好,陈山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这钱,花得值!
背着沉甸甸的两个大包袱,陈山踏上回靠山屯的路。刚走出镇子没多远,迎面就撞上了几个勾肩搭背、吊儿郎当的汉子——正是王二狗、李铁蛋那几个以前的“狐朋狗友”!
“哟嗬!这不是咱们山哥吗?”王二狗斜叼着烟卷,皮笑肉不笑地拦在路中间,眼神挑衅,“听说山哥最近发达了?天天往国营饭店后门钻,捞了不少油水吧?咋地,发财了就不认识老兄弟了?”
李铁蛋也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山哥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看不上咱们这些泥腿子了!前些日子哥几个去找你‘叙旧’,还被你轰出来了?够威风啊!”
一行人仗着人多,把路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想找回上次在陈山家门口吃瘪的场子。周围零星的路人见状,纷纷绕道走开。
陈山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几张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脸,眉头紧锁。他放下包袱,挺首了腰板,脸上没有半分昔日的混不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峻的严肃。
“王二狗,李铁蛋,”陈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人,“我没空跟你们废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陈山现在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养活老婆孩子,把欠家里的债还上!你们想怎么混,我管不着,但别来沾我的边!”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脸上露出的错愕和随即涌上的讥讽,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警告:“混,不是长久之计!争强斗狠,除了把自己送进去,还能得着什么?听我一句劝,趁早收手,找点正经营生,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硬道理!别等到……追悔莫及!” 他脑海中清晰地闪过前世八三年严打的血雨腥风,眼前这几块料,不是无期就是花生米的命!虽然厌恶,但老天爷让他重来是让他补偿家里的,虽然他做不到兼济天下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死路上奔,哪怕只是徒劳地喊一嗓子。
“哈哈哈!”王二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唾沫星子乱飞,“哎哟喂!听听!咱们山哥真成圣人了?还教训起哥几个来了?还‘踏踏实实过日子’?你陈山以前干的那些破事,比我们哥几个加起来都脏!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疯子不疯了,谁还怕他?”李铁蛋也跟着起哄,满脸鄙夷,“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脑子坏掉了吧?还‘追悔莫及’?吓唬谁呢!”
面对这些刻薄的讥讽和挑衅,陈山心中波澜不惊。前世那些争强斗狠的戾气早己被悔恨和重生磨平。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嘲弄的弧度:“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话,我说到了。听不听,在你们。让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沉稳力量,弯腰就要去提地上的包袱。
王二狗几人见陈山既不恼羞成怒,也不畏惧退缩,反而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们,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本想激怒他看他出丑或者讹点好处,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几人互相看了看,哼唧了几句“没劲”、“疯子就是疯子”,悻悻地让开了路。
陈山提起沉甸甸的包袱,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穿过,脚步沉稳地走向回靠山屯的方向,留下身后几道复杂又带着点茫然不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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