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残酷。
深秋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帝都周边郡县,引发罕见雪灾。无数灾民涌向京城乞活,却被守城官兵挡在城外,饥寒交迫,哀鸿遍野。朝廷虽开仓放粮,但杯水车薪,且传言赈灾粮款被层层克扣,灾民所得寥寥无几,怨声载道。
一日,苏砚在城门口附近的茶摊打听消息,亲眼目睹了灾民的惨状。衣衫褴褛的妇孺蜷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冻饿而死的尸体被草草拖走,绝望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他心中那根在花楼里目睹底层疾苦时便己种下的弦被狠狠拨动。
“岂有此理!朝廷的赈灾粮呢?都喂狗了吗?!”雷烈看得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墨文轩眉头紧锁,低声道:“我查阅过近期的邸报抄录,朝廷拨下的粮款数目巨大,按理说足够支撑。问题定是出在转运和发放的环节。”
苏砚沉默地看着,眼神却越来越亮。他看到了混乱,更看到了一个切入帝都权力缝隙的机会!他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让他的名字进入某些人视野的契机。
“文轩兄,”苏砚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需要你帮我查几件事:近三年户部负责赈灾的主事官员名单、负责此次粮草转运的商行背景、以及负责城外灾民安置的几个小吏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们的嗜好和弱点。”
墨文轩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苏兄是想…?”
“水浑了,才好摸鱼。”苏砚嘴角勾起一抹在花楼里练就的、洞悉人心的浅笑,“既然有人敢发这‘国难财’,就别怪我们掀了他的桌子!”
接下来的几天,苏砚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和对人心精准的把握。
他换上最朴素的衣服,混入灾民之中,用花楼里学来的、最能安抚人心的温和语调,不动声色地收集着灾民们遭遇的具体细节:哪个小吏克扣最狠,哪个粮点掺杂沙土最多,哪支商队的运粮车重量明显不对…他像一块海绵,吸收着底层最真实的愤怒和证据。
同时,他利用墨文轩查到的信息,精准地“偶遇”了负责城外一个最大粥棚发放的小吏头目——一个叫赵西的猥琐男人。苏砚没有首接质问,而是在一次赵西输光了钱、在赌坊门口唉声叹气时,“恰好”出现,用几两碎银“借”给他翻本,并“无意”间透露自己是个落魄的“讼师学徒”,正在收集一些“有意思”的民间诉状练手。
赵西起初警惕,但苏砚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和“同道中人”的姿态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几杯黄汤下肚,在苏砚刻意引导的“诉苦”和“义愤”话语中,赵西开始大倒苦水,抱怨上面层层盘剥,落到他手里的粮食如何少得可怜,为了完成“任务”又不得不如何掺假…他甚至还“酒后失言”,提到了某个负责转运的商行管事和户部某位员外郎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苏砚耐心听着,眼神深处一片冰冷。他适时地表现出“义愤填膺”和“理解同情”,并暗示自己可以“帮忙”写一份能让上面“重视”的诉状,只要赵西提供一些“具体细节”作为“案例”。被酒精和贪欲冲昏头脑的赵西,为了那点翻本的希望和苏砚许诺的“好处”,竟真的提供了几份被他克扣过的灾民名单和掺假粮食的样本!
铁证在手!
苏砚没有选择常规的告官途径。他深知官官相护,普通诉状可能石沉大海。他让墨文轩用最工整的馆阁体,将收集到的证据、证词、层层盘剥的链条图(墨文轩的强项)整理成一份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的“万民血书”(当然,签名是苏砚模仿的)。然后,他做了一件极其大胆且精准的事——
他通过观察和墨文轩的情报,锁定了朝中一位以刚正不阿、深得女帝信任闻名的御史大夫周正清的每日必经之路。在一个清晨,当周御史的轿子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苏砚如同鬼魅般出现,将那份厚厚的“万民血书”精准地、不卑不亢地递到了轿帘前!
“草民苏砚,代城外数万嗷嗷待哺之灾民,冒死呈状!恳请青天大老爷为生民立命!”苏砚的声音清朗,穿透晨雾,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轿帘猛地掀开,露出一张清癯严肃、不怒自威的脸。周正清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苏砚年轻却异常镇定的脸庞,又落在那份沉甸甸的状纸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苏砚一眼,接过状纸,放下了轿帘。
三日后,朝堂震动!
周正清手持铁证,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首指户部贪腐,赈灾粮款被层层盘剥克扣!证据确凿,矛头首指数名中低层官员和一个背景深厚的转运商行。女帝萧璃震怒,下令彻查,涉事官员商贾纷纷落马,赈灾事宜被迅速整顿,效率陡增,城外灾民的境况得到极大改善。
“苏砚”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某些特定的圈层里,悄然荡开了涟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布衣少年,竟能以如此精准、有效且近乎“艺术”的方式,捅破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这份心智、胆识和对时机的把握,令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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