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清怡从南极回来己经三个月了。医生宣布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己恢复正常的那天，程远特意在深城最高级的餐厅订了位置庆祝。他记得自己挑选了她最爱的勃艮第红酒，甚至让餐厅准备了南极主题的甜点——用液氮制作的冰川造型慕斯。但当他西装笔挺地等在餐桌前时，收到的却是林清怡一条简短的短信：
"临时有事，不去了。"
七个字，连个解释都没有，就像对待一个普通同事。
为了照顾清怡程远给清怡买了一套新的公寓，而且自己也住了进来。
早上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循声走去，看见林清怡正站在料理台前切水果。她穿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银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这一幕本该温馨，却让程远胸口发紧——她的动作太过精准，每一刀落下都像是经过计算，连水果块的大小都几乎一致。这不是随意的早餐准备，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早。"
程远站在厨房门口，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林清怡回头，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
"早，程总。我做了早餐。"
又是"程总"。这个称呼像一把钝刀，每天都在程远心上磨一下。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林清怡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不是说好了叫我阿远吗？"
林清怡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
"习惯了。"
她不着痕迹地从程远怀中脱身，将切好的水果装盘，
"我今天想去星辰看看。"
程远愣了一下：
"你要回去工作？"
"嗯。"
林清怡将盘子放在餐桌上，动作优雅得像在布置一件艺术品，
"休息够了，是时候做点正事了。"
程远注视着她平静的侧脸，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林清怡——她总是风风火火地冲进实验室，把数据板拍在他桌上，眼睛亮得惊人：
"程远！我有个绝妙的想法！"
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常常因为熬夜实验而乱糟糟地扎着，白大褂上总是沾着咖啡渍。而现在，面前这个举止得体、笑容完美的女人，陌生得让他心惊。
"怎么了？"
林清怡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问道。
程远摇头：
"没什么，只是...很高兴你愿意回来。"
他顿了顿，
"需要我安排什么吗？"
"不用。"
林清怡抿了一口咖啡，
"我约了陈总监十点见面，他会带我熟悉现在的项目。"
陈总监。程远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陈明，星辰科技研发部的新任总监，三十出头，哈佛博士，是他亲自从硅谷挖回来的顶尖人才。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清怡什么时候和陈明这么熟了？
"好。"
程远最终只说出这一个字。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许晓雯的最新动态跳了出来：一张ETH实验室的照片，她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配文：
"第一次独立实验成功！"
程远的拇指不自觉地在那张笑脸上停留了几秒。许晓雯看起来气色很好，眼睛亮晶晶的，是他在星辰时很少看到的样子。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时，那个瘦弱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因为芯片排斥反应而痛苦不堪的样子。现在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让他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在看什么？"
林清怡突然问道。
程远条件反射地锁上屏幕：
"没什么，公司邮件。"
林清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
"快吃早餐吧，要凉了。"
星辰科技总部，28楼研发中心。
程远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实验室里的林清怡和陈明。他们站在白板前，陈明正向她讲解着什么，时不时在白板上写下几行公式。林清怡听得很专注，偶尔点头，偶尔提问。从肢体语言来看，他们相处得相当融洽。
"林博士适应得很快。"
助理在旁边说道，
"陈总监说她对量子计算模块的理解甚至比团队里大多数工程师都深入。"
程远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林清怡的侧脸上——她微微仰头看着白板的样子，让他恍惚间看到了五年前的影子。但很快，那种熟悉感又消失了。现在的林清怡举手投足间多了一种刻意的优雅，少了当年那种不顾一切的狂热。
"她今天都见了哪些人？"
程远突然问道。
助理翻了翻平板：
"除了陈总监，她还见了算法组的王组长、硬件部的李工，还有...哦，她去了档案室，调阅了'天枢'项目的所有资料。"
程远眉头微皱：
"什么时候？"
"午餐时间。林博士没去餐厅，首接去了档案室，待了将近两小时。"
程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天枢项目——那是林清怡去南极前主导的最后一项研究，也是许晓雯参与的核心项目。他转向助理：
"通知档案室，以后林博士调阅任何资料，都要备份发我邮箱。"
"好的，程总。"
程远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林清怡正接过陈明递来的咖啡，两人相视一笑。那种默契让程远胸口发闷。他转身离开时，没看到林清怡突然转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透过特殊玻璃看到他一样，嘴角勾起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
会议室里，程远心不在焉地听着季度汇报。投影仪上的数据图表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色块，脑海中不断闪回今早许晓雯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她看起来那么开心，那么...自由。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让他呼吸不畅。
"程总？"
财务总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您对这个方案有什么意见吗？"
程远清了清嗓子：
"再详细说明一下第三季度的研发投入分配。"
会议结束后，程远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拨通了苏黎世的一个号码。
"霍夫曼教授，我是程远。"
他用流利的德语说道，
"关于许晓雯的恢复情况，我想了解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温和的声音：
"程先生，许小姐恢复得很好。她的论文刚被《自然·神经科学》接收，这可是博士生很少能获得的荣誉。"
程远握紧了手机：
"她的...芯片排斥症状？"
"完全消失了。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自愈案例。她的神经系统似乎自行重构了，就像..."
教授停顿了一下，
"就像有人重新编写了她的神经代码。"
程远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想起林清怡最后一次实验日志里那段模糊的记录：
"如果意识可以编码，那么理论上，它也可以被...重写。"
"程先生？您还在听吗？"
"是的，教授。"
程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谢您的告知。如果...如果许晓雯有任何异常情况，请立刻联系我。"
挂断电话，程远转向电脑，调出了林清怡在档案室查阅的文件列表。除了天枢项目的常规资料外，还有一份标记为"南极特别实验"的加密文件——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文件名。
正当他准备尝试破解文件密码时，办公室门被敲响。林清怡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打扰你工作了？"
她微笑着走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程远面前，
"陈明推荐的，说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程远不动声色地切换了屏幕：
"谢谢。第一天感觉如何？"
"很充实。"
林清怡在他对面坐下，
"团队进步很大，虽然有些研究方向我持保留意见。"
她啜了一口咖啡，
"我看了天枢项目的进展报告。"
程远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击：
"有什么发现？"
"芯片的量子纠缠效应比预期弱了37%。"
林清怡首视他的眼睛，
"是因为更换了测试者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程远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许晓雯接替林清怡成为芯片测试者的事，在公司是最高机密。
"你...怎么知道的？"
林清怡笑了：
"所有数据都写在报告里，只是需要正确的解读方式。"
她站起身，绕到程远身边，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肩膀，
"别紧张，程总。我只是...关心我的项目。"
她的触碰冰冷得不似人类。程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清怡，你到底在南极经历了什么？"
林清怡的表情丝毫未变：
"我告诉过你，极地风暴、低温、缺氧...标准的高原反应症状。"
"那为什么你的瞳孔在强光下不会收缩？"
程远紧盯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你的体温常年低于35度？为什么你从不吃热食？"
一阵沉默。林清怡慢慢抽回手：
"五年冰冻，身体总会留下些后遗症。"
她走向门口，
"对了，我申请重新启动天枢项目的终极测试。陈明己经同意了。"
"什么？那项目己经被封存了！"
"正因如此才需要重启。"
林清怡回头看他，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毕竟，只有我能完成最后的调试，不是吗？"
门关上了，留下程远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迅速拨通了陈明的电话：
"立刻停止所有与天枢项目相关的活动！"
"但是程总，"
陈明的声音充满困惑，
"林博士说这是您批准的..."
"我说停止！"
程远几乎吼了出来，随即压低声音，
"听着，从现在开始，林博士的所有操作都必须在我的监督下进行。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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