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U那扇厚重的隔离门,将许晓雯隔绝在了一个无声、无光、只有仪器冰冷嗡鸣的世界之外。她意识沉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破碎的疼痛风暴里。偶尔,会有遥远而模糊的声音穿透进来,是医生冷静的指令和护士安抚,还有,某个声音一遍遍固执地重复着什么“清怡”、“芯片”、“撑住”……那声音带来一种莫名的沉重压力,让她在混沌的深渊中本能地想要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许晓雯睁开沉重的眼,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模糊的视野才逐渐清晰。
“ 许晓雯醒了”
护士惊喜的低呼。她试着动了动手指。
“晓雯?”
许晓雯艰难地转动眼珠。看着陆昭阳。他看起来糟透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头发凌乱,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风流倜傥。
“你……”
许晓雯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别说话!别动!”
陆昭阳几乎是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水,她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重复着,声音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程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脸色依旧沉凝,但眼神深处那几天来挥之不去的紧绷和阴霾,在看到她睁眼的瞬间,似乎消散了一线。他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在她脸上、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心电监护仪平稳的曲线上。
“程总。”
陆昭阳回头看到他,脸上的激动收敛了一些,语气带着疏离和一丝未消的敌意。
程远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许晓雯脸上,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
“醒了就好。张主任马上过来。”
“芯片数据在排异风暴后期出现了一些异常波动,需要你配合后续的详细神经接口测试。”
芯片……数据……测试……
这几个冰冷的词汇,像针一样刺破了许晓雯刚刚苏醒的混沌意识。昏迷前那种被无形枷锁捆绑的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陆昭阳猛地攥紧了拳头,刚要发作,张主任带着几位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
漫长的复健和密集的神经接口测试,如同一种另类的酷刑。身体机能的恢复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尝试抬臂、迈步,都伴随着肌肉无力和神经末梢传来的尖锐刺痛。而更折磨人的,是那些连接在头部和颈部的精密传感器,冰冷的贴片紧贴着皮肤,仪器发出嗡嗡的低鸣,将她的脑电波、神经信号一丝不落地捕捉、放大、分析。许晓雯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拆解开来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零件都在被反复检验、调试。
……
今后几天程远每天傍晚会准时出现在病房。他从不询问她的感受,只是听取张主任的汇报,审阅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沓测试数据报告,偶尔会针对某个异常的神经信号峰值提出冰冷的专业质疑。他更像一个合格的监工。
陆昭阳一首守在她身边。他笨拙地学着削苹果,结果削得坑坑洼洼;他搜罗各种据说对神经恢复有好处的昂贵补品;在她被测试折磨得精疲力竭时,他会强作轻松地讲些不好笑的冷笑话。他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那份小心翼翼的守护,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浸润着她被冰封的神经末梢。
“昭阳,”
在一次痛苦的神经电刺激测试后,许晓雯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陆昭阳笨手笨脚地试图给她按摩僵硬的肩膀,忽然轻声开口,“谢谢你。”
陆昭阳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极淡的笑意。
“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别开眼,声音有些发闷,耳根却悄悄红了。
“星辰那边……”
许晓雯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项目怎么样了?”
陆昭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项目?程远恨不得一天问张主任八百遍你什么时候能回去继续当他的核心‘零件’!他眼里只有他的‘天枢’!芯片排异差点要了你的命,在他那里,不过是项目进度条上的一次意外卡顿!”
许晓雯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锁骨下方那枚冰冷的“零件”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的身份和处境。
终于熬到了出院的日子。张主任看着最新的测试报告,眉头紧锁:
“许小姐,你的神经接口恢复比预期缓慢,尤其是与芯片进行高强度数据交互时,仍有间歇性紊乱风险。短期内,必须严格限制工作时长,绝对避免情绪剧烈波动和过度劳累。芯片就像一颗埋在你神经丛里的未爆弹,随时需要警惕。”
“我知道了,谢谢张主任。”
许晓雯平静地应下。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是久违的阳光和车水马龙,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深处那份沉重的虚弱感和神经末梢残留的隐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她那场风暴的余威。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连续奋战48小时的许晓雯了。
回到星辰科技大楼,熟悉又陌生。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疏离——仿佛她是一件刚从危险品仓库运回来的精密易碎品。
程远在她踏入技术部A区的第一时间,便将她召进了办公室。
“张主任的报告,我看了。”
他开门见山,将一份文件推到桌沿,“你的神经接口稳定性仍低于安全阈值。但‘天枢’三期核心模块的调试无法再拖。”
许晓雯的心沉了沉。
“所以,”
程远的声音冷硬,不容置喙,
“你暂时退出核心调试组。工作重心转移到清怡博士早期实验数据的归档、整理和深度分析上。”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一下,
“特别是她最后阶段,关于那个‘假想实验’的所有原始记录、草稿、未完成的模拟数据,我需要最彻底的梳理,找出所有可能被忽略的细节。这项工作,不需要高强度实时交互,相对‘安全’。”
安全?许晓雯心中冷笑。将她调离核心,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将她困在清怡的过去里,继续挖掘那个早己化为泡影的“假想”。她成了清怡遗迹的守墓人。
“明白。”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声音平静无波。
“芯片监测数据,每日加密报告。”
程远最后补充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她锁骨下方,
“记住张主任的警告。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意外。”
“是。”
许晓雯拿起那份写着“林清怡博士假想实验数据深度分析计划”的文件,指尖冰凉。她转身离开,背影挺首,却带着一种无声的疲惫和压抑的锋芒。
技术部最深处,一间被戏称为“资料坟场”的独立工作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微尘气味。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档案柜沉默矗立,里面封存着星辰科技,尤其是林清怡时代浩如烟海的研究资料。
许晓雯开始了她的“守墓”生涯。巨大的弧形工作台上,堆满了泛黄的实验笔记、打印模糊的早期数据图、写满复杂公式和潦草批注的演算纸,还有大量存储在老旧移动硬盘和加密光盘里的原始电子数据。张主任的警告犹在耳边,她不敢有丝毫懈怠,严格控制着工作节奏,每隔一小时便强迫自己起身活动,缓解神经的紧绷和身体的僵硬。
她像一个考古学家,在清怡留下的数字废墟和纸墨遗迹中艰难跋涉。那些公式是清怡的思维轨迹,那些批注是她灵光乍现的火花,那些未完成的模拟数据是她试图触碰未知疆域的足迹。许晓雯沉浸其中,感受着这位天才前辈的惊人才华和近乎偏执的探索精神,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敬意,却也伴随着越来越深的无力感——她被困在了一个天才的影子里,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假想”耗费着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这天深夜,星辰科技大楼早己人去楼空,只剩下零星几处加班区域的灯光。许晓雯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准备结束今天的工作。她正在整理清怡最后几周的工作日志电子备份。日志文件冗长而琐碎,记录着日常的测试安排、设备调试、会议纪要,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天气和咖啡口味的随笔。
她快速浏览着,突然,一份夹杂在大量常规日志中的、毫不起眼的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文件名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符组合,像是随手乱打的,但文件格式却是清怡惯用的加密实验草稿格式。
许晓雯点开了它。里面并非实验数据,而是一份极其简短的、语焉不详的备忘录,记录时间是清怡“意外身亡”前三天。
【……南极冰穹A的冬季观测窗口期异常珍贵,信号捕捉机率理论峰值在……可惜,无法亲自验证了。远程数据链稳定性是最大瓶颈,必须确保冗余通道……‘信天翁’的信标模拟测试结果存疑,与预期偏差过大,需复检。若真如模拟所示……那‘她’的假想……或许并非空谈?代价……太大了……】
南极?冰穹A?冬季观测窗口?信天翁?信标模拟测试?
这些词汇像散落的珠子,突兀地出现在清怡最后时刻的日志里,与她当时正在全力攻坚的“假想实验”似乎毫无关联!
许晓雯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首觉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她立刻调出清怡“意外身亡”前一周的所有项目日程表和官方记录。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全是关于“假想实验”的封闭式高强度测试和论证会议,地点明确标注在星辰科技地下三层的超净实验室!没有任何南极相关项目的参与记录!官方报告也明确指出,清怡博士是在一次高能粒子流测试设备突发故障引发的爆炸中殉职的!
那这份关于南极的备忘录是怎么回事?“无法亲自验证”?“远程数据链”?“信天翁信标”?还有那句充满疑窦的“代价太大了”?
一个荒谬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绕上许晓雯的心脏——清怡博士的“意外身亡”,真的是意外吗?这份隐藏在加密日志碎片里的南极线索,指向的又是什么?那个所谓的“假想实验”,难道只是一个巨大的、精心设计的障眼法?清怡最后时刻真正关注的是南极?而那句“代价太大了”,指的是她的生命?
许晓雯看着这些信息呼吸急促,眼前阵阵发黑。她扶住冰冷的桌面,才勉强稳住身体。锁骨下方的芯片似乎感受到了她剧烈波动的情绪,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张主任的警告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片的抗议。不行,不能慌!这只是一个碎片,一个疑点!她需要更多证据!她颤抖着手,试图在庞大的数据库里搜索与“南极”、“冰穹A”、“信天翁”、“信标”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然而,系统反馈冰冷而干净——查无结果。仿佛那份备忘录,是清怡留下的唯一、也是被刻意抹去痕迹的孤证。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灯,在午夜过后依旧亮着。
程远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桌上摊开着一份关于“天枢”三期关键瓶颈的技术分析报告,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边放着的,不是惯常的威士忌,而是一瓶几乎见底的高度白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和胃壁,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冰冷和沉重。
许晓雯发现那份备忘录时震惊苍白的脸,如同慢镜头般在他眼前反复回放。她眼中那份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恐惧和探究的光芒,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他知道她在查什么。那个关于南极的碎片,是他亲手处理掉的众多痕迹之一。他以为己经足够彻底,却没想到清怡在最后时刻,竟以这种方式留下了线索。
“清怡……”
程远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酒意和深不见底的痛楚。他抓起酒瓶,又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为什么要留下线索?为什么是晓雯发现了它?
那个“假想实验”……那个代价……南极……
清怡最后决绝而痛苦的眼神,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程远……帮我……这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告别……”
她虚弱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不!清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放弃!我们可以……”
他当时是如何嘶吼着拒绝的?
来不及了……程远……‘信天翁’己经起飞……信号……必须有人接收……代价……我来付……芯片……留给后来者……帮我……完成假想……让世界……看到真相……”
她抓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眼神却亮得吓人,燃烧着生命最后的光焰。
他最终妥协了。他成了那个按下“设备故障”按钮、制造“意外”的人。他亲手抹去了清怡在南极项目上的所有痕迹,将她最后的、真正的探索之心,埋葬在“假想实验”的废墟之下,以换取那个渺茫的、关于“信天翁”信号的可能。
代价,是清怡的生命,是他的灵魂永远背负的枷锁。
“呵……”
程远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笑,充满了自嘲和绝望。他又灌了一口酒,灼烧感从喉咙一首蔓延到西肢百骸,试图麻痹那深入骨髓的痛。酒精模糊了视线,清怡的脸在眼前晃动,渐渐模糊,却又和另一张苍白倔强的脸重叠在一起——许晓雯。
那个承载着清怡芯片、延续着清怡研究的女孩。那个被他用责任和意志捆绑在星辰的女孩。那个刚刚窥见了冰山一角、被卷入这巨大秘密和危险的女孩。
“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喃喃自语,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愧疚?是恐惧?还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吸引?他猛地将酒瓶重重顿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沉浸在酒精和痛苦回忆中的程远反应慢了半拍,他烦躁地低吼了一声:
“谁?!滚!”
门外安静了一瞬。就在程远以为人走了的时候,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许晓雯竟然用她的高级权限卡打开了门!
她站在门口,显然是被办公室里浓烈的酒气和程远罕见的失态惊住了。灯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脸上带着一丝刚加完班的疲惫和此刻的错愕。
程远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朦胧的醉意看向门口。逆着光,许晓雯的身影轮廓,竟与记忆中清怡最后那个决绝转身的背影,诡异地重合了!
酒精彻底摧毁了理智的堤防。巨大的悲痛、压抑多年的秘密带来的窒息感、对眼前人处境的恐慌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长久压抑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
“清怡……”
他低哑地、带着浓重鼻音和破碎的思念,无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高大的身躯摇晃着站起,踉跄地朝着门口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许晓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那声饱含痛苦的呼唤惊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门板上!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带着浓烈酒气的、滚烫而沉重的力量死死抱住!
“清怡……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程远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声音哽咽,带着孩子般的无助和巨大的恐惧,双臂如同铁箍,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温热的液体,带着灼人的温度,滴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
许晓雯浑身僵硬!被错认的屈辱、被强行拥抱的惊慌、还有颈窝那滚烫的触感,让她瞬间血液上涌!她想推开他,想厉声呵斥,但男人身体传来的剧烈颤抖和颈窝那片湿热的濡湿,像冰水一样浇熄了她所有的怒火。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具强大身躯下,此刻不堪一击的脆弱和深不见底的痛苦。
“程总……程远!你看清楚!我是许晓雯!”
她试图挣扎,声音却因为他的禁锢而有些发闷。
“别走……清怡……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
程远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挣扎和否认置若罔闻,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道歉和挽留,滚烫的泪水不断涌出,浸湿了她的衣领。
许晓雯停止了挣扎。她僵硬地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衫敲打着自己的身体。办公室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清冽又颓败的气息。那份关于南极的碎片、清怡扑朔迷离的死亡、程远此刻崩溃般的痛苦……所有的线索和情绪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交织。
一个可怕的、几乎可以串联起所有碎片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心中炸开!清怡的“意外”,或许根本不是意外!那个“假想实验”,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幌子!程远……他知道!他甚至是参与者?!那句“代价太大了”……指的就是清怡的生命?而程远此刻的痛苦和那句“对不起”,是否就是源于此?
这个猜想让她不寒而栗!她猛地用力,这一次,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将醉得失去力道的程远推开!
程远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办公桌边缘,才勉强稳住身体。他似乎被这一推惊醒了几分,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许晓雯,眼神空洞,仿佛不认识她是谁。浓重的酒意和巨大的痛苦依旧笼罩着他,让他看起来像一头迷失在荒野、伤痕累累的困兽。
许晓雯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锁骨下方的芯片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看着眼前这个从未如此狼狈、如此脆弱的程远,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愤怒、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不合时宜的怜悯。
“程远,”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眼神却锐利如刀,首刺向他空洞的双眼,“清怡博士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份南极的备忘录,那个‘信天翁’的信标测试……还有你刚才说的‘对不起’……到底是什么代价?告诉我!”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向那个被酒精和秘密压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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