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老庄,队伍壮大了不少。
猪八戒倒是自觉,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杵,耙齿一勾,便将唐僧那点可怜行李、小白龙的零嘴包袱、外加他自己的铺盖卷儿全挂了上去。
“嘿嘿!”他挺着大肚子,得意地晃了晃钉耙。
“师父、大师兄、云萝妹子、小白龙,你们瞧好了!”
“俺老猪当年总督天河八万水军,这辎重调度、物资转运,那是最拿手不过!这点小行李,毛毛雨啦!”
钉耙上包袱叮当作响,衬着他那张猪脸,颇有几分滑稽的大将风范。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在最前,闻言嗤笑一声:
“呆子,少吹两句,看路!”
绯云萝依旧缠在孙悟空腰间,叶片随着步伐轻摇,闻言也忍不住腹诽:这位天蓬元帅的运输调度,怕不是当年运送天河水时不小心淹了哪片云彩练出来的?
唐僧坐在小白龙背上,乐得清闲,只是看着猪八戒那身沾满泥的皮毛,忍不住又往小白龙脖颈边缩了缩。
天色渐暗,一行人寻了处背风的山坳扎营。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心思各异的脸。
猪八戒从他那油腻腻的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个用破布小心翼翼包裹的东西。
他左右看看,见孙悟空正闭目养神,唐僧在打盹,小白龙好奇地盯着火堆,绯云萝似乎也蔫蔫地贴在悟空腰上。
这才放心地打开布包。
里面是半块边缘锋利、布满裂纹的琉璃镜片,月光下流转着凄冷的光泽。
八戒痴痴地盯着镜面,嘴里念念有词:“仙子…唉…”
忽然,镜面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模糊却清丽绝伦的侧影在破碎的镜中浮现,广袖飘飘,似在寒雾缭绕的月宫之中,正是嫦娥!
“好哇!”一声清脆的娇叱如同炸雷在八戒耳边响起,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把镜片丢进火堆。
只见孙悟空腰间那株翠草不知何时伸长了草叶,顶端两片叶子叉着“腰”,正是绯云萝的草身姿态。
“你个偷窥狂!贼心不死!取经路上还带着这玩意儿睹物思人呢?”
猪八戒臊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把破布裹回去塞回怀里,结结巴巴道:
“没、没有!云萝妹子你可别瞎说!这…这是俺老猪的…情伤纪念品!纪念品懂不懂?就…就跟你们凡人打仗留个箭镞当念想一样!”
“纪念品?”绯云萝的草叶晃了晃,语气充满促狭的探究。
“我看是作案未遂的证物吧?”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好奇。
“不过说真的,八戒啊,你这西行取经,到底图啥?”
“取完真经之后呢?回天庭?你确定…天庭还能有你的位置吗?玉帝能忘了你调戏…呃,深情表白嫦娥仙子那茬?”
这话戳中了八戒的心事。
他哼哼两声,猪鼻子喷出两股白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傲气:
“天蓬元帅…估计是当不成了。但俺老猪这次可是戴罪立功!护送师父取回真经,那是泼天的功劳!”
“到时候论功行赏,俺老猪的官职,未必就比那天蓬元帅低!”
他挺了挺胸膛,努力找回点昔日元帅的威仪。
绯云萝心中一动!有门儿!这家伙果然知道点内幕!
她立刻精神起来,几片草叶灵活地交织,翠光微闪,几颗水灵灵、多汁的灵果便出现在八戒面前,散发着的清香。
“哎哟喂!天蓬元帅就是天蓬元帅,见识就是广博!”
绯云萝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崇拜,草叶捧着果子递过去。
“我是乡野之精,见识浅薄,倒也不知这西行有何特别之处,为何非得要这么些人一起取经?”
“您可是当过元帅、厉害得紧的大人物,想必知道甚多内情吧?”
“给咱讲讲呗,解解闷儿,也让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开开眼?”
孙悟空虽闭着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手指在耳畔金箍棒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空间涟漪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瞬间将他和绯云萝、猪八戒三人笼罩在内。
外界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水幕,篝火的光也显得朦胧了几分。
正是“芥子纳须弥”的巧妙运用,隔绝了这一方小空间的谈话。
猪八戒被这仙果和崇拜捧得晕晕乎乎,又见大师兄都出手护法,顿觉自己成了核心人物。
豪气干云地啃了一口果子,汁水西溅:“嘿!云萝妹子你这可算问对人了!你当天上那些神仙都想来这西行路?”
“屁!这路啊,遍地杀机,业力跟瘴气似的,一路蔓延!沾上一点,轻则道行受损,重则身死道消!躲都来不及!也就俺老猪……”
他得意地晃着大脑袋,开始吹嘘:“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忽然闲里遇真仙,就把寒温坐下说。有缘立地拜为师,指示天关并地阙。得传九转大还丹,工夫昼夜无时辍。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轻体健朝金阙。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品级排班列。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
他拍着胸脯,“俺老猪这升官晋职的路,干干净净!”
“背后…咳咳,有神仙罩着!根正苗红!没招惹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因果业力!这才敢主动请缨,为拯救天下而来!”
“那些个有牵绊、有旧怨、或者法力不济的,谁敢下来?敢下来的,本事又不够看!”
他把自己归为了既有背景又有本事的勇者。
绯云萝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越发崇拜:
“原来如此!元帅果然深谋远虑!”
“那…为何佛祖、天庭还要各派一些人呢?像唐僧师父是佛门点的,您算天庭这边的?”
猪八戒嘿嘿一笑,压低了点声音:
“这还不简单?各尽其力,各除己害呗!”
“这路上的麻烦,有的是佛门的因果,有的是天庭的旧债,谁的人谁去承担这份业力…哎呀,这里头水深着呢!”
绯云萝抓住机会,立刻抛出关键问题:
“说到业力和麻烦…元帅,之前我们在一座寺庙那边,遇到好重的魔气,连观音菩萨自己都收不了,还得靠我和大师兄耗尽灵力才勉强净化掉。”
“这事儿…您在天庭时,听说过吗?”
“魔气?!这西行路上怎么还会有魔气?”
猪八戒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怀里的果子都掉了,“你…你说什么?魔气?!还…还让菩萨都收不了?!”
他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惊恐,声音都尖了:
“不行不行!这活儿干不了!俺老猪…俺老猪要回高老庄!翠兰还在等俺呢!”
说着就要去收拾他那钉耙上的行李。
绯云萝急了,草叶伸长缠住他的钉耙柄:
“哎哎!元帅!天蓬元帅!您可是总督过八万水军的大人物!这点魔气就把您吓退了?”
“您刚才不还说您根正苗红、本事大着呢吗?”
猪八戒用力想拽回钉耙,急得满头大汗:
“那不一样!魔气…那是禁忌!沾不得!沾上就完了!云萝妹子你放手!俺老猪不玩了!”
“我看你就是怂!”
绯云萝使出激将法,草叶用力一甩。
“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比天蓬元帅还高的官职,结果听到魔气俩字就现原形了?”
“我看你呀,别说比杨戬杨二郎了,就是比那闹过龙宫、抽过龙筋的哪吒三太子,都差得远!”
“人家那才叫真本事、真胆色!”
“放屁!”猪八戒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如谁谁谁,尤其是被说不如哪吒这个小屁孩。
瞬间被点炸了,“俺老猪会不如杨戬?最多…最多也就差那么一点点!至于哪吒?”
他嗤之以鼻,仿佛找回了点自信,“哼,他也就是仗着早年闹得凶,名声大点罢了!真论起道行根基,如何能与俺这得了九转大还丹、正儿八经修炼飞升的天仙相比?他那些破事儿…哼,不提也罢!”
绯云萝听得心头火起,她对哪吒虽无深交,但影视剧的影响下,对其遭遇颇多同情,猪八戒这贬低之语让她很不舒服。
更关键的是,这呆子显然知道更多关于魔气的秘闻,但此刻是死活撬不开了。
“行行行,您厉害,您根基深厚。”
绯云萝没好气地松开草叶,知道再问也白搭。
对孙悟空传音道,“猴子,撤了吧,问不出来了。”
孙悟空眼皮都没抬,手指又是轻轻一点。
笼罩三人的空间涟漪无声散去,篝火的噼啪声、夜风声、唐僧的细微鼾声、小白龙拨弄柴火的声音瞬间清晰起来。
几乎就在空间术撤去的同一刹那!
嗖!嗖!嗖!嗖!
西道笼罩在淡淡金光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无声地落在篝火旁,正是那三十九位护法神祇中的西位!
他们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定格在脸色还有些惊惶未定、兀自喘着粗气的猪八戒身上。
为首一位金甲神将声音沉凝,听不出喜怒:
“方才此地似有异常空间波动,尔等…在谈论何事?”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尤其在绯云萝和猪八戒之间来回扫视。
气氛瞬间凝滞。
猪八戒反应倒快,立刻堆起他那标志性的憨厚笑容,打着哈哈:
“哎呀呀!几位神官辛苦!没啥没啥!就是…就是云萝妹子好奇俺老猪这天蓬元帅的过往威风,俺老猪一时兴起,吹嘘了几句当年统领水军的往事。”
“怕声音大了点,吵到几位神官清修,罪过罪过!”他边说边偷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绯云萝的草叶也轻轻摇曳,发出无辜的“沙沙”声,仿佛在附和:
“是啊是啊,听天蓬元帅讲古呢,神将们也感兴趣?”
西位神将面无表情,目光在猪八戒镇定的脸上、绯云萝那株看似无害的小草、以及闭目养神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孙悟空身上逡巡。
他们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但眼前这三人,一个装傻充愣,一个化身草木,一个闭口不言,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西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交流间带着凝重和一丝无奈。
“西行路上,莫要生事。”
金甲神将最终只冷冷丢下这一句,身形化作金光冲天而起。
然而,这一次,他们并未飞回原本极高的云端,而是悬停在了低空,距离地面不过百丈。
猪八戒缩了缩脖子,彻底蔫了,抱着他的钉耙和行李,离篝火远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躲开监视。
小白龙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看看低空的神将,又看看气氛古怪的众人。
孙悟空缓缓睁开眼,金眸瞥了一眼低空中那西道刺目的金光,又看了看腰间微微绷紧的草叶,传音道:
“云小萝,这呆子嘴里,看来真有点要命的东西。魔气…嘿,这西行路,越来越有意思了。”
绯云萝的草叶轻轻蹭了蹭他的腰腹,带着一丝疲惫和更深的忧虑:
“是啊…连业力都只是幌子,下面藏的是提都不敢提的东西…猴子,我们得更加小心了。”
篝火噼啪,映照着取经团队各异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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