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
新的一天，江知渺是被枝头唱歌的小鸟叫醒的。
早上的米糊有蛋香味。
杨嬷嬷熬煮的时候特地往里面加了蛋。
她吃完稠稠的米糊糊，一家人就着涮锅的水吃硬邦邦的冷馒头。
刚吃完，官差们就吆喝着上路了。
老太太用瓦罐子里剩下的一点水将火浇灭，又铺了一层沙土在火堆上，招呼道：“快收拾收拾，把东西都带上，别忘了渺渺的尿布！”
尿床这件事不是江知渺能控制得住的，她只能缩缩脑袋，装作没这回事。
一家人行动迅速将东西收好，又用麻绳将独轮车上堆放的货物绑牢。
都准备好了。
严家那边却迟迟没有出发。
“怎么了这是？”老太太皱着眉张望，心说，这严家的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杨嬷嬷拉着独轮车，嘴角带着几分隐秘的笑：“严家那边的老的小的还有部分差役吃坏肚子了，拉了一个晚上！”
这是她一早上听他们这边的差役们说的。
闻言，老太太一愣，压了压嘴角，脸上有点意外，竟有这好事？
她点点头，语不留情：“也好，让他们净净肠子，免得满肚肥肠装的都是屎，一张嘴就往外喷。”
众人：“……”
虽然耽误了片刻，但很快流放队伍就起程了。
按理说犯人不能乘坐马车，但严家有特权。
出发前，严老夫人的侄子，也就是如今的靖远侯为了她这个姑母特地将押送的差役上下贿赂了一遍。
所以在别人还苦哈哈赶路的时候，严老夫人和严家大房全都解了手镣坐上了马车。
“爹，祖母不待见我们，不让我们上马车，您腿脚不好，我们求一求祖母，让您上去吧！”
童髻歪歪扭扭的小姑娘拉着爹的手，看向马车上坐着的大伯一家眼里满是艳羡。
被她拉着的是个木讷的中年男人，有些跛脚，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动了动嘴唇：“马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你祖父祖母还有大伯他们吃坏了肚子，爹就不上去挤了。”
旁边一脸苦相的女人低下了头，有些庆幸昨天婆母没给他们一家子饭吃，否则就算吃坏肚子，婆母也不会让他们坐马车的。
也怪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三个女儿没生出个男丁，让一家人都抬不起头。
生得秀丽的妙龄少女垂下了眸，心里既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只握住了妹妹的手：“兰兰是不是累了，再坚持坚持，要是走不动了姐姐背你。”
“不用长姐，兰兰可以的，还……还能走。”
看到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狼狈，男人目露愧色，“他们说十里地有个驿站，应该很快就到了。”
驿站是专门为外出办差的官员和传递情报文书的人提供食宿、马匹换乘的地方。
与十里亭不同，驿站三十里一设，流放队伍昨天己经走了五十里了，再走十里就能看到驿站了。
十里地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对于他们这些戴着沉重镣铐的人来说一里路都显得吃力。
特别是被镣铐磨破皮的脚腕，每走一步伤口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一行人紧赶慢赶抵达驿站时，消失了一晚上的太阳才缓慢爬到树梢，露出了全貌。
“在此地歇一柱香，谁敢逃跑，严刑伺候！”
官差落下话就到驿站整顿了。
江家人也找了处空地歇着，江知渺被娘把了尿放在了铺着布的地上，一家人以她为中心围坐在一起。
“渺渺，叫声哥哥听听！”
面前突然多了一朵小野菊，她愣了愣，伸出小胖手就去薅，说什么，没听见。
江行舟抓住妹妹的小手，“先叫哥哥！”
一家人原还有些累，这会儿全都聚精会神，齐刷刷看向了坐在粗布上的小奶娃。
江程将儿子的手挪开，哄女儿：“长幼有序，先叫爹！渺渺乖，叫，爹爹！”
“先叫哥哥！”
“先叫爹！”
江知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万万没想到一个江家长子一个江家长孙居然这么幼稚，竟能因为这件事争起来！
“渺渺，先叫二哥！二哥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小肚肚被戳了戳，露出虎牙的小少年冲她笑了笑，像个乖宝宝似的，完全没有面对方惜玉时的凶狠。
她眼睛亮了，当牛做马哎！实在很难让人拒绝！
“哎……”
才憋出一个声，视线就被一个金灿灿的小拨浪鼓吸引了过去，瞬间把爹和哥哥给忘了个干净。
小家伙目不转睛盯着小拨浪鼓，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像是条被钓走的小鱼。
老太太看着落在儿媳怀里的小孙女，眼尾泛起笑，没忍住嗔道：“小财迷！”
流放路途让人力尽筋疲，然而此刻因为小家伙的存在，江家人却难得多了几分欢乐松快。
马车上，气虚神疲的严老夫人刚刚掀开车帘，看到的就是江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都落得这种境地了，还笑得出来！带上这么个拖累，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她心中恨恨，明明该是她看江家人笑话的，怎么如今他们比自己过得还舒心？
“说来也怪，都是一个地方打的水，没道理我们拉了一晚上，他们却一点事都没有！”
严老夫人皱起眉，看着江家人精神的样子，神情萎靡中透着阴沉，越想越觉得不对。
“老夫人怀疑他们在水里动了手脚？”王嬷嬷紧跟着她看向江家人，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若只是单纯吃坏肚子，没道理吃了止泻药还这么严重，而且昨天吃过晚饭的全都没能幸免。依我看，不是他们江家人就是押送他们的那些官差干的！咱们昨晚占了亭子，他们若是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是好大的胆子！
严老夫人怒火中烧，想到还躺在小榻上虚弱得连东西都吃不下的孙子，就恨不能扒了他们的皮！
王嬷嬷也是心疼：“若真是那些官差做的，江家人也必定知情，可他们居然眼睁睁看着我们中招！实在可恨！老夫人，这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否则下回还不知道把咱们小少爷害成什么样！”
“你说得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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