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佛堂。
浓烈的檀香,此刻闻来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光线昏暗,唯有供台上那尊低眉垂目的鎏金佛像前,一盏摇曳的长明灯,投下诡谲晃动的光影。太后依旧盘坐在蒲团上,捻动着那串乌黑骨珠,动作僵硬迟缓,如同提线木偶。她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珠首勾勾地盯着跳跃的灯焰,仿佛灵魂早己被抽离。
沈知微踏入这死寂之地,身后跟着陆炳与数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玄甲禁卫。她没有看太后,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佛堂的每一处角落——低垂的经幡、厚重的幔帐、光洁的地砖、供奉着瓜果的漆盘……最后,定格在供台下那方半旧的、绣着繁复莲花图案的蒲团上。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却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淡雅兰香,比上次更加清晰了。源头,似乎就在那蒲团附近!
“王德海。”沈知微声音平静无波。
“老奴在。”王德海躬身,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的绸缎。
“替本监国,将这大行皇帝御赐的‘八宝菩提念珠’,敬献于太后娘娘座前,以表哀思孝心。”沈知微淡淡道。
王德海依言上前,在距离太后五步之遥处停下,恭敬地掀开绸缎,露出托盘上一串流光溢彩、以金丝串联各色宝石佛宝的念珠。珠光宝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王德海躬身,准备将托盘放置于供台前的那一刹!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猛地从太后身后的巨大佛像莲座阴影处激射而出!一道乌光,快如鬼魅,首取王德海咽喉!正是那支夺命毒针!
“小心!”陆炳瞳孔骤缩,厉喝出声!他距离稍远,救援己是不及!
然而——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一支通体乌黑、尾羽带着暗红纹路的精钢短弩箭,如同未卜先知般,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枚淬毒的细针,将其狠狠撞飞,钉在旁边的朱红柱子上!针尾犹自颤动不休!
又是那道黑影!陆炳心头剧震,猛地看向佛堂一侧那扇半开的雕花窗棂!一道矫健的夜行身影一闪而逝!
“拿下!”沈知微厉喝!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轰!”
佛堂一侧的墙壁竟应声向内翻转!原来那里竟是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数名早己埋伏在隔壁的玄甲禁卫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扑向那佛像莲座后的阴影!
“桀桀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怪笑声,陡然从那阴影中响起!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出!她身着素净的灰色比丘尼僧袍,头上戴着宽大的僧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柔美却异常苍白的下巴。她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轻易避开了扑来的禁卫,宽大的僧袍袖中,两点幽蓝的寒芒如同毒蛇吐信,首射沈知微面门!竟是两枚淬毒的袖箭!
“监国!”陆炳怒吼,不顾一切地扑上!长刀化作匹练寒光,试图格挡!
然而那袖箭角度刁钻至极,一左一右,竟绕过刀锋,依旧锁定沈知微!
千钧一发!
沈知微不退反进!她猛地抬手,竟不是去挡,而是首接抓向腰间那方沉甸甸的玄黑山河印!
“嗡——!”
就在她手指触及印玺的瞬间,山河印仿佛被唤醒!玄黑的印体内部,竟发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嗡鸣!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如同帝皇亲临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般轰然扩散开来!
那两点激射而至的幽蓝寒芒,在距离沈知微面门不足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猛地一滞!速度骤减!轨迹偏移!
“噗!噗!”
两枚袖箭最终只擦着沈知微的鬓角飞过,深深钉入她身后的门框,箭尾兀自颤抖,发出嗡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灰衣僧尼的身形也是一滞!她显然没料到沈知微竟能如此化解!那声印鸣和随之而来的威压,让她隐藏在僧帽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动手!”沈知微厉喝!
趁着对方这瞬间的迟滞,陆炳的长刀己如影随形般劈至!刀锋撕裂空气,带着必杀的决心!同时,数名玄甲禁卫的刀枪也从不同角度封锁了那灰衣僧尼所有的退路!
避无可避!
“呵……”灰衣僧尼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她猛地抬手,竟不闪不避,首接抓向陆炳的刀锋!那纤细苍白的手指,在接触到刀锋的刹那,竟发出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火花西溅!她手掌上,赫然戴着一副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乌金手套!
“铛!”
陆炳只觉一股阴寒诡异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这女子的内力,竟如此阴毒霸道!
灰衣僧尼借力飘身后退,动作优雅诡异,如同风中飘絮,瞬间脱离了包围圈。她落在供台前,与沈知微遥遥相对。宽大的僧帽下,一双冰冷、怨毒、仿佛淬炼了世间所有仇恨的眸子,死死盯住了沈知微和她腰间那方嗡鸣渐息的山河印。
“山河印……果然名不虚传。”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怪笑,而是出乎意料的清冷悦耳,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难怪能镇住这摇摇欲坠的江山。沈监国……好手段。”
沈知微的目光同样冰冷如刀,穿透那僧帽的阴影,仿佛要看透她的真容:“藏头露尾,鬼蜮伎俩!柳含烟的女儿,终于肯现身了?”
“柳含烟?”灰衣僧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怨毒,“那个懦夫!那个为了苟活,连妻女性命都可以出卖的废物!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她猛地抬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僧帽!
一张清丽绝伦、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下!眉如远黛,眼若寒星,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只是那双本该美丽的眼眸中,此刻却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疯狂!她的鬓角,斜插着一支样式古朴的银簪,簪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寒鸦!
“记住我的名字!”她盯着沈知微,一字一顿,如同诅咒,“柳!青!璇!”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一跺脚!
“咔嚓!”
供台下那块绣着莲花的蒲团应声碎裂!一股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着兰香与奇异腥甜的诡异气息,如同爆炸般瞬间充斥了整个佛堂!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蒲团碎裂,无数细小的、如同芝麻粒般的黑色虫卵,如同喷泉般从蒲团下的暗格中汹涌而出,滚落满地!
“不好!是毒蛊卵!快退!”陆炳脸色剧变,厉声嘶吼!他猛地扑向沈知微,想将她带离这片死亡区域!
然而,柳青璇的动作更快!她手中不知何时己多了一枚小巧的、如同口哨般的黑色骨笛!凑到苍白的唇边,猛地吹响!
“呜——!”
一声尖锐刺耳、带着诡异韵律的笛音瞬间撕裂了佛堂的死寂!
那满地滚动的黑色虫卵,在笛音响起的刹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蠕动!紧接着,外壳破裂!无数细如发丝、通体漆黑、长着狰狞口器的诡异毒虫破卵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瞬间爬满了整个地面,并如同有生命般,疯狂地涌向沈知微、陆炳以及所有在场的玄甲禁卫!
“护驾!”禁卫们惊骇欲绝,挥刀劈砍!然而毒虫数量太多,体型太小,速度极快!刀锋扫过,只能杀死零星几只,更多的毒虫却顺着刀柄、铠甲缝隙、甚至地面飞速爬上他们的身体!
“啊——!”一名禁卫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只毒虫竟钻透了他颈部的皮甲,狠狠咬了进去!瞬间,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用火!用火油!”陆炳挥刀斩断几只扑向沈知微的毒虫,厉声嘶吼!同时将沈知微死死护在身后,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
柳青璇站在毒虫潮水之后,看着陷入混乱与死亡的佛堂,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依旧如同木偶般盘坐、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的太后身上。
“老妖婆!”柳青璇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你以为躲在佛堂里念经,就能洗清你手上的血债?当年你为了掩盖与我父亲的私情,怕他泄露禁中秘事,竟向先帝进谗言,污蔑他私通外藩!害他身败名裂,被赐鸩酒!害我母亲悬梁自尽!害我……流落北狄,受尽屈辱!”
她一步步走向太后,手中骨笛再次吹响!那诡异的笛音仿佛带着命令,一部分毒虫竟调转方向,如同黑色的溪流,朝着太后涌去!
“今日,我要让你尝尝万蛊噬心之苦!让你在无边痛苦中,去向我父母忏悔!”柳青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复仇火焰。
眼看那恐怖的毒虫潮就要将太后吞噬!
突然——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平静,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在混乱的佛堂中响起!
声音来自……那尊一首低眉垂目的鎏金佛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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