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囚笼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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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囚笼生情

 

清晨的阳光如同细碎的金箔,透过蕾丝窗帘那精巧的缝隙,轻柔地洒落在胡桃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斑。宁初雪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她的身姿宛如一幅静止的画,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玻璃,目光却越过花园里那一片娇艳盛放的玫瑰,首首落在远处教堂那高耸的尖顶上。那洁白如雪的尖顶,在朝阳的光辉中闪耀着圣洁的光芒,竟像极了母亲当年留给她的那支温润的白玉簪。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那敲门声节奏克制而礼貌,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宁初雪并未回头,她的声音清冷得仿佛晨雾,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女佣迈着细碎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端着鎏金托盘走进房间。托盘上,银质餐具在丝绸桌布的映衬下,投下一道道细长而清冷的影子。“宁小姐,少爷说今天有贵客到访,请您换上这套衣服。”女佣恭敬地说道,同时双手捧出一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处绣着几枝淡雅的白梅,针法细腻,栩栩如生,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宁初雪终于缓缓转身,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刀,扫过那件与她和楚远澜初遇时几乎毫无二致的旗袍,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三个月了,在这漫长的三个月里,楚远城似乎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残酷的心理游戏——不断复刻她与楚远澜相处的每个重要时刻,然后又以最残忍的方式亲手将这些美好的回忆打碎,如同将她的心一片片撕裂。

“告诉你们少爷,我头疼。”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抗拒。说完,她转身朝着西柱床走去,身后的天鹅绒帷幔随着她的步伐,划出一道优雅而落寞的弧度。

女佣见状,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扑通”一声突然跪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求您了宁小姐,上次您拒绝更衣,小翠被罚三天不许吃饭……”

宁初雪的脚步猛地一顿。这一招,显然是楚远城新的手段。在发现单纯的威胁对她毫无作用之后,他开始巧妙地利用她内心的软肋,试图一点点瓦解她的意志。宁初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满是无奈与挣扎。她缓缓接过旗袍,在不经意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那熟悉的味道,正是楚远澜最爱的熏香气息。

在更衣镜前,宁初雪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系着旗袍上的盘扣。镜子中的她,面色苍白得如同幽灵,唯有眼底还燃烧着两簇倔强而不肯熄灭的火焰,仿佛在向这残酷的命运无声地抗争。当她别上最后一粒珍珠扣时,房门“吱呀”一声突然被推开。

楚远城身姿挺拔地倚在门框上,他身着黑色军装,笔挺的军装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英挺轮廓,脚下的马靴擦拭得锃亮,几乎能清晰地照见人影。他的目光犹如带着倒钩的细密渔网,一寸一寸地缓缓掠过她被旗袍勾勒出的曼妙曲线,最后定格在她的发间——那里,本该插着那支承载着无数回忆的白玉簪。

“很适合你。”他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走近,身上带着的那股松木与雪茄混合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在空气中。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她耳边的碎发,动作看似温柔,却透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可惜少了点什么。”

宁初雪厌恶地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愤怒。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看见楚远城从容地从军装内袋取出那支白玉簪。簪子在晨光的照耀下,流转着温润而柔和的光泽,宛如凝固的月光,美得如梦如幻,却又刺痛了她的双眼。

“还给我。”她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不顾一切地伸手去夺。

楚远城反应极快,轻松地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用力拉近。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宁初雪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左眉那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他被楚远澜不小心伤到后留下的印记。

“今晚日本领事馆的宴会上,松本将军会宣布我接任海关总署署长。”他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簪,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出席,这支簪子就物归原主。”

宁初雪的瞳孔瞬间骤缩,她心中猛地一紧。海关总署掌控着所有进出港口的物资,一旦楚远城接任这个职位,无疑是要将抗日组织的补给线彻底无情地掐断。

“休想!”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宁可折断这支簪子也不会——”

“嘘。”楚远城突然伸出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则亮出一个丝绒盒子。随着盒盖“啪”的一声弹开,宁初雪只觉得呼吸一滞——盒子里静静躺着半枚带血的袖扣,那袖扣的样式,正是楚远澜离开那日所佩戴的。

“你每拒绝一次,我就派人去问候我弟弟一次。”他附在她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语,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她的颈侧,却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上次是右手,下次可能是眼睛……你说呢?”

宁初雪浑身止不住地剧烈发抖,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被滔天的愤怒所支配。在极度的愤怒与无奈之下,她被迫缓缓点头,唇上因为太过用力,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楚远城满意地松开钳制,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他亲自为她簪上白玉簪,那指尖在她发丝间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仿佛在进行某种庄重而隐秘的仪式。“晚上七点,我派人来接你。”说罢,他转身离开,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房门关上后,宁初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她颤抖着伸手,一把扯下头上的玉簪。就在发髻散落的瞬间,她不经意间瞥见镜中自己颈侧有道红痕——那是楚远城拇指按压留下的印记,如同一个无形而耻辱的烙印,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暮色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降临,将整个城市温柔地包裹。楚公馆门前,一辆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宁初雪身着那身月白色的旗袍,身姿单薄而落寞,宛如一个被押赴刑场的囚徒,眼神中透着绝望与无助。女佣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狐裘,同时低声提醒:“松本将军的夫人也会出席,少爷特意嘱咐您别碰清酒。”

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水晶吊灯那耀眼的光芒如同利箭般刺痛了宁初雪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挽着楚远城的手臂,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他紧绷的肌肉,仿佛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每经过一个日本军官,楚远城都会用流利的日语与他们寒暄,那笑容看似亲切,却让宁初雪感到无比的恶心。而她,只需要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扮演好这个毫无灵魂的花瓶角色。

“这位就是宁小姐?”松本夫人身着繁复华丽的和服,她那打量宁初雪的眼神,就像在仔细评估一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充满了审视与挑剔,“楚君眼光不错。”

楚远城优雅地举杯致意,香槟杯沿留下半个淡淡的唇印:“多谢夫人夸奖。初雪在法国学过医,还会弹钢琴。”

宁初雪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些全是楚远澜曾经告诉楚远城的。那个雨夜,在弥漫着爵士乐的酒吧里,楚远澜曾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情地说“你弹肖邦的样子像在发光”。

“哦?那一定要演奏一曲。”松本将军突然插话,他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宁初雪,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我夫人最喜爱《月光》。”

站在钢琴前,宁初雪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着。这首曲子,承载着她与楚远澜太多的回忆——唱片店的初次邂逅,湖心亭的深情告白,还有那个沾血的录音机里他们最后的约定。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刺痛着她的心。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楚远城端着酒杯,悠然地走到三角钢琴旁。他优雅地倚在琴身上,杯中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出危险而迷人的弧度,就像他此刻那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当曲子进行到最激昂的段落,他突然俯身,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轻声问道:

“你弹这首曲子时,想着谁?”

宁初雪的手指猛地一颤,错弹了一个音符,原本流畅的旋律出现了短暂而突兀的断裂。楚远城低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残忍与得意,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继续弹。”他轻声命令,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威严,“除非你想看远澜的另一件纪念品。”

曲终时,宴会厅里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宁初雪机械地起身鞠躬,脸上的笑容早己僵化成一种痛苦的面具。然而,就在她首起身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楚远城站在露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松本将军的心腹参谋推下楼梯。整个过程快得如同一场错觉,那人在滚落时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你……”她刚开口,就被楚远城一把拽进阴影处。

“抗日组织安插在海关的钉子。”他漫不经心地擦着手,仿佛刚刚推人下楼的不是他,“你以为我为什么接这个职位?”

宁初雪震惊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月光下,楚远城的侧脸线条锋利如刀,与楚远澜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阴鸷与狠辣。此刻他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潜伏在黑暗中的狼,危险而冷酷。

回程的车上,楚远城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当轿车缓缓经过外白渡桥时,他突然冷不丁地命令司机停车。

“下去。”他打开车门,夜风裹挟着黄浦江那特有的腥气,猛地涌入车厢。

宁初雪警惕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戒备:“什么意思?”

楚远城掏出烟盒,“啪”的一声点燃火柴,火光乍现的瞬间,照亮了他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而沙哑:“给你五分钟。跑,或者跳江,随你。”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五分钟后我开始追。”

宁初雪来不及思考这个疯子又在玩什么变态的游戏,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冲进夜色之中。她穿着高跟鞋,在柏油路上敲出凌乱而急促的节奏,江风呼啸着撕扯着她的发丝,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跑了约莫两百米,她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刹住脚步——

前方码头灯火通明,日本兵正在如临大敌地检查一艘货船。甲板上,几个被铁链紧紧锁住的人正被粗暴地押下舷梯,其中有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格外眼熟。

“李叔叔!”她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进小巷。

楚远城将她按在墙上,身上的军装扣子硌得她生疼。“这就是现实。”他的声音透着一种无奈与绝望,“没有我庇护,你连这条街都走不出去。”

宁初雪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白玉簪在挣扎中不慎掉落,“啪”的一声,碎成两截。楚远城弯腰捡起断簪,突然用尖锐的一端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掌纹缓缓滴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旗袍前襟,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美得触目惊心。

“疼吗?”他捏着染血的簪尖,缓缓逼近她的脸颊,眼神中透着一种疯狂与决绝,“远澜走的那天,我把他按在书房地上,用拆信刀一片片剥他指甲……他疼得浑身发抖,却一首喊着你的名字。”

宁初雪浑身止不住地剧烈发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楚远城眼中闪过一丝类似痛苦的情绪,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哽咽着问,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迷茫。

楚远城用带血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嘴唇,留下一股铁锈般的味道,仿佛是在她心上又划了一刀。“我要你记住,你的每个反抗,都会由远澜加倍偿还。”他俯身靠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但如果你乖乖配合……我或许会考虑让他少受点苦。”

月光下,两个身影在狭窄的巷子里僵持着。远处传来货轮沉闷的汽笛声,那声音像是某种无力的呜咽,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当楚远城强行将她打横抱起时,宁初雪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静静地任由他抱着,眼神空洞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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