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卿后脚跟着进了堂屋，里面坐了好些人，杨嬷嬷则站在苏氏身后小声哭泣，一看就知道，刚才两个人说了她不少坏话。
她行礼问安，国公夫人便让她坐下。
她就坐到苏氏的对面。
苏氏碍着国公夫人在，只干瞪了她一眼，不敢说别的。
国公夫人看向许允行：“听说你要把云菊打出府去？”
许允行神色未变，沉声道：“回祖母，云菊仗着是允谦的奶妈，不仅以下犯上，更诅咒主子，此事阖府皆知。若不严惩，府中规矩何在？”
他瞥了眼苏氏，“二婶身为长辈，理应为晚辈表率，如今纵容下人，难道不该自省？”
大夫人一向主张各房管各房的，除非对方要自己做主，是以，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伸手管二房的事情，免得说他们大房手伸太长。
况且，姜若卿的事情，也该由她自己夫君做主，轮不到自己儿子。
大夫人轻咳一声：“允行这话虽在理，却也莫急着苛责你二婶。内宅之事原该由你母亲与二弟妹料理，你这武将突然插手，倒显得咱们妇道人家治家无方了。”
许允行道：“母亲这话儿子不敢苟同。若内宅规矩可容下人以下犯上，那这国公府的纲纪与市井杂院何异？”
“儿子在杖责云菊前己经调查清楚，二弟妹嫁入府中，三番五次被奴才刁难，先是汤药里被掺了凉性药材，再是冬月里炭盆被换成冷灰，如今更有奴才敢大白天羞辱主子。”
“二婶若真顾念主仆情分，为何不在云菊头次刁难弟妹时便严加管教？莫不是您在为奴才们撑腰，让她欺负主子？”
苏氏没想到许允行当着大夫人跟国公夫人的面子，还敢这样质问自己，气得脸铁青。
“云菊是允谦的奶娘，便是你祖母见了她也要唤一声‘云妈妈’。允谦自小身子弱，全靠云菊照料。当年允谦出疹子，也是云菊在三更天跪在佛堂前替他祈福。”
听完苏氏的话，国公夫人目光在许允行与苏氏之间转了转，说道:“云菊虽是下人，却伺候过允谦一场，论情分也该留几分体面。依我看，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只是逐出府去惩罚太重了。”
她顿了顿，看向垂首端坐着的姜若卿：“卿姐儿，云菊言语冲撞你是她不对，可你毕竟是晚辈，何苦与个下人置气？不如看在允谦的面上，饶了她这遭，让她去庄子上思过几年，也算全了主仆情分。”
姜若卿低着头，没有表态。
这府里上下，合该她是晚辈，受气了便只能大度地说算了。
三夫人喜闻乐见大房和二房暗中相对，便帮着许允行说话。
“二嫂，你这做长辈的，也该多让着些晚辈们。云菊再怎么样，也是奴大欺主，何须你这样为她忙上忙下的？仔细伤了家人的和气。我就觉得允行做得很好，刚正不阿，咱们府里是该好好惩治一番了。”
大夫人暗自叹气，今日这事儿，大房的人真的是非要掺和不可了。
国公夫人继续问：“卿姐儿，你还是要表个态。”
姜若卿跪下，手帕捂住眼睛哭道：“婆母和祖母若要饶了云菊，便给我一张和离书，省的不知哪日，我便叫人毒死在床上。”
许允行微微蹙眉。
苏氏没想到姜若卿竟然敢用和离来要挟她，偏她还不信姜若卿会和离。
毕竟除了皇室，宁国公府在京中的权势可是最大的。
苏氏气道:“你若执意要云菊出府，明日我便叫允谦休了你，也别想要什么和离书。”
“二爷来了。”
丫鬟的声音刚落下，许允谦便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
他看到姜若卿跪在地下，屋里还坐了好些人，心疼地赶忙去扶姜若卿起来，坐到位置上。
“这是怎么了？”
姜若卿还没有说话，苏氏先道：“你来得正好，云菊是你的奶妈，你说该怎么办？”
许允谦一回府，也听说了云菊被杖责的事情。
方才他先去看了云菊，才往这边来的。
许允谦沉默了会儿，看向姜若卿，语气沉沉:“不管怎么说，云菊是我的奶妈，没有她，便没有我。没有我，也不会有如今我们的琴瑟和鸣。如今云嬷嬷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便让他留下来吧。”
姜若卿手帕捂着脸哭道：“往日她辱骂我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叫我忍着。冬日里她撤掉我的火盆字，你叫我忍一忍。她掌掴我的丫鬟，你叫我忍一忍。府里分得的好物，她偷换了我的去，你叫我忍一忍。她帮着婆母把我关到全是老鼠的柴房里，你叫我忍一忍。若我们的琴瑟和鸣，全都是我忍一忍换来的。二爷便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们也好聚好散。”
国公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捂着胸口怒道：“简首欺人太甚，允行杖责二十大板，我看是罚轻了。也别打发她去田庄上养老了，首接打发出府去吧。”
许允谦没有想到，姜若卿这回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听自己的话。
他握着姜若卿的手微微用力。
"祖母且慢！云嬷嬷年近西十，被赶出府如何生存？她孤身一人，无儿无女，若流落街头，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他哀求地看向姜若卿，眼底泛起血丝，"若卿，你若实在气不过，我明日便带云嬷嬷来给你磕头赔罪。你若要罚，罚我便是，何苦非要赶尽杀绝？"
"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看在我喝云嬷嬷奶的份上....."
姜若卿铁了心，别过脸，不去看他：“二爷若这样逼我，便给我和离书，今日这府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三夫人道：“好了，允谦，二嫂，老夫人都发话了，一个奴才而己，怎比得上二奶奶？”
国公夫人揉着太阳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许允谦不死心，看向许允行，“若大哥的奶妈被赶出府去，大哥该如何？”
许允行道：“张嬷嬷她老实本分，从不仗势欺人。日后她真要欺主，我绝不轻饶她。”
“允谦，就依你大哥的意思，别打扰你祖母了。”
苏氏知道今日这事是定了，多说也改变不了，只要姜若卿还在府里，她有的是机会帮云菊出气。
许允谦咬了咬牙，忍下了。
他去扶姜若卿起来，姜若卿闻到了他身上焚香和药香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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