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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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承诺

 

她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声音带着痛苦,却无比清晰到:“你说真的吗?我不是为了你的钱!”

白惜言静静地看着她激烈的反应,眼神复杂深邃,最终化为一声近乎叹息的安抚:“我知道……我知道……”

他伸出手,想像抚摸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安抚她紧绷的脊背,“我们小南啊,是真心把白叔叔当当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这个词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瞬间灼痛了南许元的心。

今天在法院门口看到的痛哭,受害者家属抱着黑白照片撕心裂肺的控诉,还有王美玲恶毒的暗示。

让她想起当年的事。

……

她记得那个傍晚,空气里本该有父亲最拿手的、放了自家臭豆的菜的浓烈气味。她的小狗也应该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迎接她。

可那天,家门敞开着,家里空空荡荡,寂静得像坟墓。父亲的工友沉着脸找到她……医院里,是母亲凄厉绝望的嚎哭。

他们说,父亲是自己没挂安全锁,从二十多层高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摔在冰冷的钢筋上,连最后一句话都没留下。

那时候她那么小,只觉得“死”是一个模糊而冰冷的词,远得不可思议。长大后她才明白,这个词有多具体,有多沉重!

她下意识地将这个概念安在了白惜言身上——这个同样给了她依靠,却又比她父亲更加脆弱的存在!

“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压抑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南许元猛地甩开白惜言试图安抚的手,几乎是崩溃地低吼出声!

她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指着白惜言,像是控诉,又像是绝望的哀求:“别人都觉得我是贪图你的钱!贪你的房子!我要你那么多钱干什么啊?!白惜言!!”

她喊着他的全名,声音尖锐而破碎,“我害怕!我害怕你死!你可别死!我不准你死!你要是敢死了……”

她的声音陡然弱下去,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最终化为一句颤抖的呓语:“……我活不下去的……”

那句“我活不下去的”,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白惜言的心脏!窒息的闷痛瞬间让他僵在原地。

他凝视着眼前崩溃的女孩。是的,他并非全然在开玩笑。

换了肾的病人,究竟还能活多久?三年?五年?还是撞大运撑个十年?他接受移植己经三年了……明天会如何?

他根本不敢笃定。他的人生之烛,己燃过大半,光芒渐弱。他拿什么给她承诺?

心底深处翻涌起沉重的愧疚和无力感。他缓缓伸出手臂,揽住南许元因哭泣而不停颤抖的削薄肩膀,轻轻地、充满歉意地拍抚着。

一下,又一下。橘黄色的温暖灯光下,他的表情复杂而沉寂,竟带着一丝无处遁形的“心虚”:“别怕……别怕……”他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会尽量……活得久一些。”

他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斟酌得异常艰难。

“能有多久?”

白惜言深吸一口气,躲避着南许元的目神,给出了一个不是承诺却比承诺更沉重的答案:

“等到……等到你不再那么需要我的时候。” 他避开了具体的时间刻度,选择了以“她”为参照物。

这个答案像一道暖流,暂时抚平了南许元心中最尖锐的恐惧。

她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如同耗尽最后一丝电量的机械。巨大的情绪宣泄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惫,排山倒海般袭来。

在白惜言安慰似的轻拍着南许元的背,她过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彻底缴械,浓重的睡意如同温热的潮水将她缓缓淹没。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终于沉沉落下,眉头却还紧蹙着,仿佛在梦里也锁着解不开的忧虑。

她的手,在睡梦中依然无意识地紧紧攥着白惜言的衣角,仿佛那是风暴中唯一的锚点。

橘黄色的灯光温柔地流淌着,在寂静的客厅里勾勒出一幅安静而忧伤的画面。白惜言没有动,依旧维持着轻拍她的姿势,目光静静描摹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它很年轻,此刻却毫无血色,带着一种脆弱易折的美。然而,在这副看似贫瘠单薄的骨相下,却倔强地生长着一颗强大而宠辱不惊的灵魂。

她可以冷静地面对职场的倾轧,可以平静地回击外界的流言,她坚韧地独自走过那段孤寒的岁月。

可唯独在他面前,她所有的盔甲都瞬间碎裂——她因他而恐惧,因他而怯懦,甚至因他而彻底崩溃……

只因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一时心血来潮伸出的那只手,给了她一丝微不足道的善意,她便视作天大的恩情,用整个生命去铭记、去回馈。

他给她的,比起她那份沉甸甸的情谊,算得了什么?他甚至从未真正尽过父亲的责任,不过是在恰好的时间,提供了一点栖身之所和物质支持。

可偏偏是这无心插柳,竟阴差阳错地、彻底地改变了她人生的走向。

灯光在白惜言深邃的眼眸里跳跃。就在这一刻,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原本觉得一眼可望到头、索然无味、充斥着等待终结日期的残烛余生,那巨大的、空荡荡的虚无里,似乎突然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存在。

一颗倔强生长的种子,在他贫瘠的土地上开出了花。一种他很久未曾体验过的、名为“牵挂”和“被需要”的暖意汩汩涌出,充盈了干涸的胸腔。

空荡的余生,突然被点亮,清晰地看见了一条路——至少,他需要为了这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姑娘,再努力一点,活得更久一点。为了那个她不再那么需要他的……遥远的未来。

他微微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南许元布满泪痕的冰凉额头上。那动作温柔得不带一丝狎昵,是长者对晚辈的无限怜惜,是对生命的敬重与托付。

人生苦短啊,我的女孩……

他在心底无声地、带着无限祈愿地低语。

……你一定要,拼尽全力地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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