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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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升职

 

每月十日的公司例会,地点照例在茶楼。

主编与各部门领导齐聚,流程与其他单位大同小异:各主编冗长的汇报中夹杂着拍桌痛斥的告状,主编居中调停化解内部矛盾,最后聚餐散会。

例会刚结束,一个消息如同炸雷在社里传开:肖老爷子要“禅位”了。

肖建国虽然六十二了,但那股不服老的精气神,让人都以为他还能在“龙椅”上再坐几年。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如同热油锅里泼进冷水,瞬间让整个报社沸反盈天。

肖总编的位子还没空出来,社里旗下的三份刊物、十一个部门主编,哪一个会是“真命天子”,己是众说纷纭。

除了洗手间和茶水间,食堂无疑是最滋长闲言碎语的角落。

新闻部的人聚在一桌,林乐用搪瓷缸子敲着桌面,发布独家“情报”:“千真万确!社里怕是要迎来女皇时代了!信不信由你们,等任命书贴出来,我们新闻部的兄弟姐妹就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元老!”

晨报、晚报加周刊,十一位主编中,女性占两位。谁都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新闻部自然盼着许姝主编能上位。

林乐说得言之凿凿,众人虽不免狐疑,心里却着实落定了几分。

只是花姐听不下去了,低声斥道:“林乐,你少在那儿满嘴跑火车!生怕我们主编树敌不够多?”

林乐推推眼镜,贼兮兮地左右张望:“放心,这可是咱们晨报新闻部的核心势力圈!这话要是外头有了风声,那就证明咱们九个人里,”他煞有介事地压低声线,“出了一个叛徒!”

一组组长彭来啐他:“你小子,谍战片中毒了吧!”转头又问南许元,“小南,你跟许主编最亲近,听到什么风声没?”

南许元从饭碗里抬起头,吐出两字:“没有。”

西周一片泄气的叹息。

“小南,别这么藏着掖着嘛,都是自己人。”

“就是,图个安心呗,我们又不能坏了主编的事。”

“小南,你肯定知道点内幕,对不对?”

八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南许元无奈地推开饭碗,好笑地扶住额头:“真没有。我刚出差回来,连跟师父好好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肖总要退休这消息,我不也是从你们这儿听来的?”

众人一想,的确如此,又是一番唉声叹气。

唯独花姐没那么好糊弄。饭后一起去洗手间,她抓住机会又问:“小南,你真一点风声都没摸着?”

“没有。”南许元大喘气,“不过……应该是师父了。”

花姐眼睛瞬间放光,使劲捏了她胳膊一把:“小混账!逗你姐玩儿呢!”

“真没逗,”南许元正色道,“我只是觉得,这十一位候选人,单论家世背景和人脉,能和肖总编比肩的,也就师父了。

能力?谁又能铁板钉钉地说谁比谁高多少?既然大面上差不多,比拼的自然就是背后的根基。这些年社里风风雨雨,哪回不是肖总编凭手腕压下去的?”

花姐连连点头:“到底是咱们新闻部的人,理论联系实际,比林乐那半吊子强多了!”

社里表面虽维持着平静,底下却因那个位置的归属暗流涌动,明争暗斗在所难免。

几日过去,任命书正式下达——新任总编,正是许姝。

下午,道贺的人就没断过,连文化部那位时常跟她拍桌叫板的王胖子主编,也挂着一脸和气来寒暄。

当晚,新闻部全体订下KTV包厢,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晚宴、歌会、转战酒吧。

一轮轮敬酒与恭贺声中,许姝像往常一样和气应酬,杯中酒一饮而尽。

轮到南许元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从一开始就“站队”正确的年轻姑娘身上,期待她会说出怎样恳切又煽情的祝词。

然而,南许元只是默默站起身,与师父的酒杯轻轻一碰,无言,仰头喝干。在旁人眼里,这未免过于冷淡失礼。

可许姝在她站起的瞬间,心中却无声地祈祷:小南,别对我说“恭喜”。而南许元的眼神里,分明透着她能读懂的情绪——是同情。

南许元那句话跃然心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许姝仰头饮尽杯中酒,同事们高呼“总编好酒量”。晚宴后转场KTV,两打百威啤酒仿佛不要钱般送了上来。

眼看师父来者不拒,南许元实在放心不下,扶她到楼道透气。冷风一吹,许姝清醒几分,旋即自嘲:一把年纪了,倒叫徒弟看尽窘态。

“你摆这副表情做什么?我这是升官,又不是上断头台。”

“您这喝法,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上断头台呢,哪儿瞧出升职的喜气了?”

“什么话?总编这把交椅,谁不想坐?”许姝不知是要说服徒弟,还是要说服自己,心底的苦涩翻涌,连父母也只当她累着了,劝她多歇歇。

“您不想坐。您不缺钱,更不稀罕权力。”

许姝笑了:“你还太年轻,懂什么?权力,谁不稀罕?”

“师父,您别糊弄我,”南许元注视着她,“您说‘权力’两个字的时候,眼里没有光。”

“人精儿……”许姝叹了口气,笑容里染上浓重的疲惫与伤感,“可又能怎样?小南,这个位置,我本可以不接……但,肖叔叔他……快不行了。他求我。他和我爸几十年的交情,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做记者,这份心志,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的引导。这家报社是他半生的血……我难道能让他,死不瞑目吗?”

原来肖总编骤然“禅位”的缘由在此。南许元心底泛起一丝怅惘,倒非为那陌生的老人悲伤。她对肖总编的了解,除了抠门和开会的嗓门,实在乏善可陈。

南许元不知该如何宽慰师父,只能默默陪她吹着冷风。

其后在酒吧的喧嚣里,一群人仍在透支般地狂欢,带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迷狂。

光影迷离中,醉态百生,仿佛印证了哪个矫情作家的断言:每一个迷恋夜生活的人,身上都带着未愈的伤。

南许元不解——受了伤,缘何非要一次次把那血淋淋的伤口翻出来示人,甚至向每一个过客拨弄:“看啊,我在流血。”

这样的伤口,如何能愈合?只会溃烂流脓。人都会遇见“活不下去”的坎,可真迈出那一步的,寥寥无几。

无论前路多难,多绝望,挣扎着活下去,才是本能。

散场己是凌晨三点半。许姝被家中的警卫员接走。南许元拿出手机,屏幕显示两通未接来电,均来自文砚。

这不合常理——文砚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她,何况是这个时间点。心陡然一沉,她立刻回拨过去。

刚响两声,听筒里便传来文砚压抑着暴怒的低吼:“你家里没人!电话也不接!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南许元心瞬间揪紧。

“白先生……在医院抢救……他想见你。”

南许元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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