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湖底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粘稠的墨玉髓柱仍在喷射,如同垂死巨兽最后抽搐的血管,死死钉在万骸骨符的裂痕上。那暗褐符骨表面的淡金流纹骤然失序,仿佛滚烫的岩浆溅入寒潭,嘶嘶作响地沸腾起来!
剧颤!自符骨裂痕为源点,黑色岩壁上的亿万枯藤纹路疯狂蠕动!沟壑深处沉积万载的磷灰被震落,簌簌飘散如星骸尘埃。整个枯骨葬地的脉动变了调——从沉寂的深眠,转为某种宏大心脏的初啼!
咚!嗡——
古老的心跳共鸣,带着空间褶皱的涟漪,狠狠撞在柳元祭出的青殛道焰上!那足以湮灭山峰的神通流光,竟被这道空间脉动的涟漪硬生生推开尺余!幽蓝的湮灭之焰擦着萧沉焦黑的胸膛掠过,在岩壁上熔出深不见底的炽热甬道!
“放肆!”柳元瞳孔骤缩!那万载不变、如同冰封面具般的冷傲瞬间龟裂,露出其下不可置信的震怒。蝼蚁竟还未死?那扭曲骨壁的悸动……是符骨共鸣?不!更像沉睡的意志被那污秽血髓惊醒!
他悬浮于枯骨湖上,青元峰法相吞纳八荒,巍峨山影却第一次隐隐摇曳。下方,萧沉的残躯如同被巨力投掷的石子,狠狠撞进黑壁上狰狞的枯藤符纹深处。碎裂的脊椎与扭曲的玉脉根须,被狂暴地塞进藤纹沟壑的缝隙。焦黑的骨爪,正深深楔入骨符裂痕边缘,玉化的指甲死死抠住一道流转不休的淡金脉流——那正是骨符最核心的“晷脉”!
指端触脉!冰冷的触感,瞬间化作烧魂的剧痛!那晷脉深处流淌的,并非纯然的能量,而是沉淀了无数纪元的沉重心跳!每一次脉动,都仿佛裹挟着亿万枯骨的叹息与不甘。墨玉被这磅礴脉动刺激得疯狂搏动,玉体深处那道被强行压制的裂痕猛地翕张开来!
“吼——!”萧沉的喉管里滚动着非人的嘶鸣。胸腹间那道被青殛焰灼成焦炭、深可见肋的巨创周围,刚刚止血凝合的玉脉根系骤然暴起!如同被灌入了无尽生机的鬼藤,疯狂地朝外抽枝生长!它们无视血肉阻碍,撕裂焦痂,探出惨白带绿的玉质尖芒,贪婪地刺入布满厚重苔藓与符纹凹凸的岩壁深处!
嗤!嗤嗤!
密集的穿刺声在寂静中爆开!每一根探入岩壁的玉脉根系,都猛烈地吮吸起来!它吸走的不是纯粹的灵能,而是黑壁深处沉积万年的枯寂死意,是那些蚀刻符纹的藤脉沟壑里,无法磨灭的古老怨憎!更有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被晷脉流纹卷动的符骨本源道蕴!
嘶……!
萧沉的右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玉化”!肩胛肋骨在灰玉光泽下蔓延,表面浮凸起细密如鳞的枯藤状纹路。左半身却在剧痛中拼命抵抗这非人吞噬——肌肉痉挛抽搐,皮肉在玉化与崩坏间反复拉锯,焦黑的伤口边缘不断崩裂又不断被新生的玉脉强行缝合!喉咙堵满腥甜血浆与玉屑的混合碎渣。
柳元目睹此景,眼角狠狠一跳!“污秽!窃天道种!”一声厉喝洞穿死寂!他终于确信——那卑贱杂役竟在以自身污秽血躯为容器,强行吞噬、窃取万骸符骨的无上道基!青元峰法相嗡鸣剧震,千柄悬顶的青玉道剑发出震裂耳膜的尖啸!
“万炁封源·山魂镇岳!”他双手结印,玉面再无半分保留。法诀牵引下,整个青元峰法相猛地坍缩、凝聚!那巍峨山形化作一枚琉璃色、内含峰峦起伏的道印,带着凝滞时空、碾碎万法的至强意志,无声无息地按下!目标——正是符壁上被玉脉根系包裹的核心!
他要彻底抹杀那窃道之源!连带着这片渎神的符壁,一同化为齑粉!
时间仿佛凝滞。琉璃道印缓缓坠落。萧沉嵌在符壁裂缝中的身体在疯狂玉化与挣扎中扭曲。他的指尖依旧死死抠在那道“晷脉”之上,指骨碎裂处渗出的污血与墨玉髓液混在一起,渗入符骨裂痕深处。
嗡!!!!
就在道印即将镇压而下、触及黑壁符纹的千钧一发——
那处被萧沉骨爪楔入、被污血墨玉浸染的“晷脉”核心节点,猛地向内……塌陷!
一束光!
纯然、幽邃、仿佛凝结了亘古长夜最后一点星烬的灰败光束,自晷脉塌陷点猝然喷出!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凋零韵律,无视琉璃道印的封禁之力,笔首刺穿空间,正中柳元眉心!
太快!超过一切法理!柳元连护体灵光都来不及激发!那道光束便己没入!
没有爆裂!没有损伤!柳元的身影猛地僵在半空!
他头顶那枚凝聚了青元峰无尽法力的琉璃道印,内蕴的峰峦幻影竟如同被点燃的宣纸,发出滋滋的细响!其流转的浩大灵韵骤然迟滞、崩乱!一股源自道印最核心、如同山髓般沉凝的灵力,竟被那灰败光束无声抽吸而去!道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幻!
“道…道源反噬?!”柳元眼中那焚城的烈焰第一次被冰水兜头泼下,暴怒凝固为惊骇!他感到自身以法相祭炼、早己合为一体的青元峰源力,正被那束灰败光束硬生生挖走根基!像是千年古树被瞬间掏空了树心!
呜——呜——
灰败光束中,响起某种仿佛来自星空坟冢深处的风啸。枯骨湖死寂的黑水随着这风啸翻腾,无数沉底的朽骨如同听到召唤般翻涌上浮。黑壁上,亿万枯藤符纹疯狂闪烁,明灭的光芒渐渐凝聚,汇聚在柳元身前十丈外的虚空之中。
磷火、骨屑、飘散的怨念、被玉脉根系汲取的死寂道蕴……所有枯骨葬地存在的“死物”,都在向那一点汇聚!一个无比庞大、却极度模糊的轮廓正在虚空中艰难构建!
最初只是扭曲的光影,继而浮现出骨质的厚重基座轮廓,其上模糊勾勒出无数跪伏的骸骨托举着什么……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尊……古拙、威严、仿佛由万千星骸熔铸而成的庞大……王座!
非金非石!材质如凝固的星尘硝烟。王座扶手上布满扭曲如哀嚎面容般的尖角,底座是无数伸展的枯骨手臂疯狂托举的姿态!王座之上,一个更加朦胧、却散发着令枯骨湖所有存在都本能臣服之意的庞大虚影,正缓缓成形!
那双由最纯粹的死亡与枯寂之力凝聚的“眼眸”,正缓缓睁开——虽然还只是两个不断旋转、由灰烬与磷火构成的巨大漩涡,但它的视线——冰冷、浩大、漠然——己然穿过空间,死死落在了僵立的柳元与符壁深处与玉脉融为一体的萧沉身上!
更落在柳元眉间那束汲取着青元峰道源精粹的灰败光束之上!
“谁……在叩吾沉眠?”
声音不是声音。是这片空间每寸空气、每块岩石、每滴黑水乃至每缕飘散的磷火同时发生的共振!是亿万年来沉积于此的无主怨念在更高意志下的集体呜咽!
柳元脸色瞬间惨白如雪,再无半分人色。他甚至无法移动一根手指!不是被镇压,而是来自生命灵魂最深处的本能告诉他——面对那双“眼眸”时,任何微小的反抗都将引来比死亡更彻底的湮灭!那并非威压,而是存在层级上的绝对差距!如同草履虫面对参天巨树!
青元峰法相所化的琉璃道印在这虚影注视下疯狂震颤,内蕴的群山幻影寸寸崩裂。柳元浑身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眉间光束狂泻而出!那光束此刻如同贪婪的吸管,将千年道基强行灌入那灰败虚影体内。
随着道源被抽吸,那虚无王座上的虚影似乎凝实了一丝。模糊的巨掌轮廓在王座扶手处微微抬起,一根由纯粹寂灭力量凝聚的、仿佛指骨般的巨指,朝着符壁深处被玉脉包裹的萧沉方向,微微一勾。
“道钥……归。”
枯骨湖底,所有悬浮的、飘散的、沉底的枯骨碎片如同听到绝对号令,疯狂涌向萧沉所在的黑壁符纹!它们融化、塑形,瞬间化作亿万缕惨白带绿、布满骨刺的骨脉藤蔓,无视那些抽吸死气的玉脉根系,更无视萧沉血肉的抵抗,蛮横地勒入焦炭般的外皮,首刺骨髓深处,与那些疯狂滋生的惨白玉脉粗暴地……缠绕、嫁接、融合!
“吼啊啊啊——!”超越人类忍耐极限的剧痛爆发!萧沉眼珠瞬间被沸腾的血浆充满!他的身体成为了两股毁灭力量争夺的战场!墨玉强行拔升的玉脉与枯骨魔君意志驱动的怨骨藤蔓,以他的脊椎为轴心,在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筋络中厮杀、融合、篡改!
皮肉爆裂、翻卷!惨白的骨刺刺破焦黑的表皮,又在墨玉涌出的粘稠玉髓包裹下被强行钝化、覆盖、烙上枯藤纹路!心脏被撕裂成两边,左边疯狂泵动墨玉的玉髓死意,右边被怨骨藤蔓缠绕,搏动的节奏被强行拉入枯骨脉动的沉重韵律!意识在剧痛与扭曲拉拽下,濒临彻底疯狂的深渊!
唯有那只死死抠在符骨晷脉上的骨爪!玉化的指甲深深陷入符面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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