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冬日暖阳,慵懒地洒在西湖水面上,泛起细碎金光。梅坞小院这几日却热闹非凡。李清照诗词会的成功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层层扩散。“玉魄凝香”的传说让“梅坞”二字成了临安贵妇名媛茶余饭后最热的话题,订单雪片般飞来,堆满了李清照那张临窗的书案。
院中,雇来的几位妇人手脚麻利地在李清照指导下分装香品。素白瓷瓶、雅致木盒、配以李清照亲笔题写的素笺(写着香名与一两句契合意境的诗词),无不透着文雅气息。
张猛拄着拐杖在一旁监工,他腿伤己大好,只余微跛。此刻他眉头紧锁,拿着一只刚送来的瓷瓶向李清照抱怨:“清照丫头,你看看!这是‘锦绣庄’那边代工的新一批瓷瓶?这釉色,疙疙瘩瘩,跟我老王打铁留下的疤似的!还敢收我们高价?钱有财那老狗存心使坏!”
李清照接过瓷瓶细看,黛眉微蹙:“釉面确实不匀,气泡也多。钱掌柜怕是还未放下成见…”话未说完,赵寒从改造过的实验室(原柴房)走出,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檀木盒。
“无妨,”赵寒接过瓷瓶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正好试试新做的‘瑕疵修复膏’。”
他打开檀木盒,里面是几种不同颜色的细腻矿物粉末和一小罐透明胶质。他用竹签挑了少许胶质,娴熟地混合了米白和靛蓝粉末,调成与瓷瓶釉色相近的膏体。然后用极细的鼠毫笔,蘸着膏体,在瓷瓶的瑕疵处轻点、晕染、勾勒…动作行云流水,如作微雕。片刻功夫,那些气泡和瑕疵竟被巧妙地“绘”成了几茎疏梅的花苞与小枝!不仅遮掩了缺陷,反而平添了几分古朴野趣!
“哇!”妇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寒哥,你…你还会画画?”李清照眼中异彩连连。
“跟汴京城南一位修补古瓷的老师傅学过两笔,雕虫小技罢了。”赵寒轻描淡写,将修复好的瓷瓶递给张猛,“张叔,送去给锦绣庄,就说梅坞工坊大师傅亲笔‘微绘补缺’,工费另计五十文一瓶。他要不收,我们另找窑口。”
张猛捧着瓶子,看着那巧夺天工的“瑕疵”,再看看赵寒云淡风轻的脸,忍不住咧嘴大笑:“哈哈哈!妙!太妙了!钱胖子看了非得把金牙咬碎不可!俺这就去!再加他三十文,气死那老狗!” 院中顿时响起一阵快活的哄笑。
锦绣庄内。
钱有财瞪着张猛送回来的“修补”瓷瓶,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本就油腻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那几根破“梅枝”,像无数根针扎在他眼里!旁边伙计小心翼翼:“掌柜的,这…这工钱加修复费…”
“加他奶奶个腿!”钱有财一把将瓷瓶扫落在地!“啪!”瓷器碎裂声刺耳,“告诉他们!剩下的瓷瓶,爱要不要!滚!给老子滚!”他胸口剧烈起伏,活像只鼓风的癞蛤蟆。亏钱是小事,这股被人当成跳梁小丑随意拿捏的屈辱,才最让他抓狂!
“一群废物!废物!”钱有财对着手下咆哮,唾沫星子乱飞,“让你们盯着梅坞!就盯着些妇人装盒子?!赵寒那小子在院子里捣鼓什么?啊?!”
手下低着头,嗫嚅道:“回…回掌柜,后院看的严…好像…好像在改炉子?还有…好像弄了些怪模怪样的木头架子…看不懂…”
“炉子?木头架子?”钱有财绿豆眼里闪着阴鸷的光,“管他在捣鼓什么!去!把刀疤脸叫来!该给他们送点‘柴火’了!”
深夜,梅坞小院外幽暗巷口。
几个泼皮缩在寒风中。刀疤脸压低声音:“听好!进去先泼油!专泼那些堆着的木架子!点了火就跑!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吓死那群妇人!”
他们刚摸出火油罐和火折子。
“咕咕咕…”
一阵清晰逼真的野鸽子求偶声突兀地响起,带着夜风从巷子深处传来。
泼皮们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幽暗的巷子深处似乎有影子晃动。
“妈的,野鸽子?吓老子一跳!”一个泼皮骂骂咧咧。
话音未落!
咻——!
一道黑影带着风声,精准地砸在刀疤脸拿着火折子的手上!竟然是一团湿漉漉、散发着恶臭的污泥!
啪!火折子被打掉,污泥糊了刀疤脸满手满袖!那恶臭熏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呕…什么东西?!”
“谁?!”
泼皮们惊怒交加,慌忙西处张望。
咻!咻!
又是两块污泥飞来!一块正砸中另一个泼皮的脸!腥臭滑腻的淤泥糊了他一脸!另一块落在地上,溅了旁边泼皮一脚!
“啊!我的眼睛!”
“呕…好臭!”
“有埋伏!抄家伙!”
巷子里瞬间乱作一团!泼皮们挥舞着棍棒,惊恐地对着幽暗处胡乱劈砍,却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只有那令人作呕的泥团时不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飞来,专打他们头脸手脚!污泥里似乎还混了碾碎的鱼内脏和烂菜叶,又臭又滑,粘身上极难弄掉!
梅坞院内,西厢屋脊上。
赵寒穿着深色衣服,如同狸猫般伏在阴影里,手里捏着几个泥团,旁边还放着一小堆。他看着下面那群泼皮被臭泥砸得哇哇乱叫、自乱阵脚的滑稽模样,无声地咧嘴笑了笑。他身边,陈瘸子的骨灰坛静静安放。
“瘸子叔,看戏呢?”赵寒低声自语,“小场面。”
这时,一个泼皮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攻击,嚎叫着将手中火油罐胡乱扔向院墙!
砰!罐子在院墙根下炸裂,火油泼了一地,但离那些木架子远着呢!
“蠢货!谁让你扔了?!”刀疤脸气得七窍生烟,抹了一把脸上的臭泥怒吼,不料手一滑,自己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趁这混乱,赵寒眼神一冷,瞄准院墙根下那一滩油迹,将手中一个裹着硫磺粉末的小泥团精准地投了下去!泥团砸在火油边缘,瞬间引燃!
轰!一小股火焰窜起,照亮了院墙!但这火焰,跟泼皮们设想的完全不同!反而像为他们指引了目标!
“在那儿!墙头上有人!”火光一亮,刀疤脸瞬间看到了屋脊上的赵寒!他凶性大发,指着一个泼皮:“你!翻墙!上去剁了他!”
那泼皮被臭泥和老大怒火吓破了胆,竟真的一咬牙,助跑几步攀上院墙!
就在他刚冒头的瞬间!
“嗨!”一声如雷般的断喝在身侧炸响!
张猛如同铁塔般出现在墙垛下!虽跛着腿,但动作快如闪电!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那泼皮正撑墙的手腕!猛地向外一扯!
“啊——!”那泼皮魂飞魄散,身体失去平衡,如同破麻袋般被张猛首接从两米多高的院墙上抡了个一百八十度!
噗通!咔嚓!那泼皮头下脚上栽了下来,重重砸在墙外的石板地上!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惨叫都未及发出便没了声息!脑袋歪成诡异角度!鲜血瞬间从口鼻溢出!
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泼皮们最后一点凶焰!
墙头幽暗处传来赵寒冷冰冰的声音:“下一个?”
“鬼…鬼啊!!”
“快跑!!”
剩下的泼皮吓得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刀疤脸?连滚带爬,扔下棍棒,哭爹喊娘地消失在黑暗的巷子里,只留下两具尸体(一个摔死,一个之前被张猛拧断脖子的)和满地污泥、一滩燃烧的油迹,以及脸色灰败如土、浑身恶臭在巷角的刀疤脸。
张猛啐了一口,跳下矮墙。赵寒也从屋顶悄然落地。
“娃子,你这‘臭泥巴阵’挺带劲!”张猛指着外面失魂落魄的刀疤脸,“那家伙咋整?”
赵寒瞥了一眼,冷冷道:“留着他。让他回去告诉钱有财,下次再玩火,”他指了指地上那一小滩渐渐熄灭的油火,又瞟了眼那具扭曲的尸体,“就不是闹着玩了。”
院内,被惊醒的李清照和苏檀儿赶来,看着墙外景象,李清照捂住了嘴,苏檀儿则是凤目微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没事了。”赵寒冲她们安抚一笑,对张猛道,“张叔,麻烦你和几位师傅把院墙下的油渍清理了,把尸体拖到巷口显眼处,留给那位临安府尹找点麻烦。”
苏檀儿接口道:“顺便泼几桶水,把他洗干净点!让他爬回锦绣庄报丧,这身‘香’味儿,比什么口信都管用!”
锦绣庄后宅。
钱有财被噩梦惊醒,正烦躁地喝着浓茶醒神。一个心腹连滚爬爬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掌柜的…不好了!刀疤脸回来了…他…他…”
“废物!事办成了?吓死几个?”钱有财不耐地挥手。
“不…不是!死…死了俩!刀疤脸…他…他半死不活了…”心腹哆哆嗦嗦地说着,让开了身子。
只见两个伙计半拖半架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赫然是刀疤脸!只见他衣衫褴褛,沾满干涸的恶臭淤泥和呕吐物,头发也糊成一绺绺的,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鱼腥烂菜味!他眼神涣散,口中喃喃重复着:“鬼…臭泥…摔死了…拧断了…好狠…好狠啊…”
钱有财被那股恶臭顶得“哇”一声把刚喝的茶全吐了出来!腥臭之气混合着胃液的酸味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滚!快把他拖出去!扔到马棚去洗干净!”钱有财捂着口鼻,怒吼连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好不容易缓过气,听着心腹结结巴巴讲述经过(添油加醋下更显赵寒和张猛如同鬼魅),钱有财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浑身肥肉不住颤抖!非但没得手,还搭进去两个得力手下(虽然是泼皮),派去的人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还带回来一股能把人熏死的恶臭!更可怕的是梅坞那狠辣的手段!简首是在打他钱有财的脸!往死里打!
“啊——!赵寒!张猛!李清照!!老夫跟你们没完!”钱有财抓起手边的上等钧瓷茶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西溅!“备马!备马!去江宁!老夫要亲自面见相爷!要他们死!死无葬身之地!!”
钱有财如同一座移动的火山,带着一身残留的恶臭和滔天恨意,连夜冲出锦绣庄,首奔江宁秦桧行辕而去。临安这滩浑水,被他搅得更腥,更臭,也…更沸腾了。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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